门外头应了声,但走进来的,却是长孙冲。
长孙冲把糕点放在桌上,束手站在长孙无忌旁边。长孙无忌瞧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长孙冲坐了下来。
“若我没记错,今天你应当是去工部报道吧?内务府的事务繁忙么?跟为父说说。”
虽然心中已被愁绪填满,但儿子的事情,长孙无忌还是非常关注的。
“是、父亲。”长孙冲遭受了大唐技校非人的训练之后,整个人的性格都转变了。就算不在李牧面前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丝毫不敢懈怠。长孙无忌也适应了耍不觉有什么奇怪之处了。
“报道的过程很简单,领了印信,分了值房。随后便是学习内务府规章……”
“规章?”长孙无忌喝了口凉茶,道:“那是什么?”
“规范内务府官吏行为的准则,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做好了赏什么,做错了罚什么,事无巨细,上头都有。”
长孙无忌哼了声,不置可否,继续吃他的糕点。
长孙冲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接着说道:“中午在食堂吃了饭——”
“等等、食堂又是什么?”
连续被打断,长孙冲也不气恼,解释道:“食堂,顾名思义,即吃饭的地方。在工部衙门旁新开了一个大食堂,工部上下皆可在里头用餐。用钱买食券,再用券兑换食物。孩儿中午吃了三个馒头,两碟菜,花费二十六文。”
长孙无忌笑道:“倒也是不贵,只是官吏与工匠一起用餐,颇为不雅。”
长孙冲正色道:“父亲,工匠与官吏都是人,吃饭也不分高低贵贱,孩儿以为没有什么不雅之处。”
长孙无忌瞧了瞧长孙冲,叹道:“李牧这厮,还真是没夸口,确实是一位良师。瞧瞧他都把你教成什么样了,罢了,为父的不是,继续说,继续说。”
“午后恩师来了,交代给孩儿一件事。”
“哦。”桂花糕很不错,长孙无忌又往嘴里送了一块,随口问道:“你的恩师交给你什么差事了?”
“孩儿在内务府皇产局任职,恩师交代孩儿,核算皇产。”
“呃!”整块桂花糕卡在嗓子眼,把长孙无忌的脖子都憋粗,脸都憋红了。长孙冲赶紧给他灌水,好不容易才把这块桂花糕顺下去。长孙无忌挡开长孙冲为他拍后背的手,抓住他的袖子,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李牧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长孙冲似乎没理解长孙无忌是什么意思,他明明已经说过自己在皇产局任职,只好又重复一遍,道:“父亲,孩儿在内务府皇产局任职——”
长孙无忌抓住长孙冲的肩膀摇晃,瞪眼睛道:“我问你话,你回话!”
长孙冲闭上了嘴巴,好半天,点了点头:“是的,交给了孩儿。”
“他竟然交给你?”长孙无忌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交给你?”
“他在挑衅于我?”
“不,他没有这个必要。”
“他想借我之力?”
“也不对,他怎知我会倒向哪一边?”
长孙无忌念念叨叨,像是疯魔了一样。长孙冲看到自己的父亲这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父亲!”长孙冲迎向父亲的目光,道:“恩师所料分毫不差,父亲是输了。”
长孙无忌拧起眉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料到我、”长孙无忌难以置信道:“他料到我刚才的言语了?”
长孙冲缓缓点头,道:“所料分毫不差。孩儿本来还不服,现在算是服了恩师。恩师让我转告父亲,不必猜他怎么想。只要父亲心向大唐,长孙氏不会受到损失,相反会乘机崛起。但若父亲一心谋私,此次长孙氏必将损失惨重!”
“这是他对你说的话?”
“恩师原话,孩儿没有添加一字。”
长孙无忌沉默了起来,过了好半天,他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冲儿,为父问你一句,你是心向大唐,还是心向长孙氏?”
“父亲,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有大唐更好,我们长孙氏才会更好。若大唐不好,其他门阀世家,或许还有退路,但我们长孙氏,别无他路!”
“好一个别无他路!”长孙无忌笑了起来:“好一个别无他路,李牧啊李牧,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
“父亲——”
长孙无忌摆手打断长孙冲的话,道:“你不必劝说我,人皆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为父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便是应下这一句话。为父永远不会做不识时务之人,如今运势在李牧身上,为父当住他一臂之力。但……”
刚说了一个‘但’,长孙无忌忽然住了嘴,长孙冲正在等他的下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便问:“父亲,但什么?”
“没什么。”长孙无忌还是决定不说,从长孙冲刚刚的话语中,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长子如今对李牧已是完全的崇拜,现在提醒他,他肯定也听不进去,而且还会让李牧警惕,不如再寻机会。
“明天见到李牧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明白了。”
“孩儿记住了。”长孙冲起身行了个礼,道:“孩儿回去睡了,父亲也早些休息。”
“去吧、”
看着长孙冲离开,长孙无忌不禁苦笑了一声。他脑海里忽然晃过一个念头,莫非自己真的是老了么?被李牧压制倒也罢了,自己的儿子是做说客来的,竟然也没能察觉,看来,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