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平时想到他的时候,会觉得他是个需要人去关心去保护的孩子,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却又很难用母性的心态去面对他。也许是因为他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骄傲,那种对别人的怜悯格外敏感的反应,都让我不敢贸然的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也许会真的触怒他。
我们都坐了下来,明瑞目光烁烁的凝视着我,说:“你瞒得我好苦。”
我的脸不禁一红,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我不是有意的。”
明瑞微微一叹,神色之间微微有些黯然。凝视着我的目光里涌起一种我看不懂的隐痛。显亲王的事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是问他,显然不是个好选择。
“我明天就要回并洲了。”他说完这句话,象累极了似的,仰着脑袋靠在椅背上,叹息着说:“我必然会终老于并洲,恐怕有生之年都不能再踏入中京了。”
我的心不禁一沉,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
“你知道吗?我注定是不得自由的人,”他的眼神空洞的望着顶棚,语调也显得空洞,好象在叙述别人的事:“前半生在一个笼子里,后半生在另外一个笼子里。哪里也不能去。自从明笛给我念了你的那首送别诗,我就一直在想,余阳江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停顿了片刻,无限向往的说:“我也时常幻想自己能够亲眼看看临西大草原,并在那里遇到我一生等待的女子……”
这话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握紧了手心,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我顶着个金灿灿的头衔,却比中京街头的乞丐更贫瘠——连他们都有自由。而我,却连一次到郊外普通的出游,都要得到允许才能够……”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甚至不敢让自己所爱的女人知道我是如何的……”
下面的话,消失在满腹惆怅的一声叹息里。
“西夏,”他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望着我:“你……会想念我么?”
他那种迫切的语气让我心里突然之间涌起一团酸热的东西,我勉强笑了笑:“明瑞,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想念你。”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这样的目光瞬间勾动了我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心底里蓦然一痛,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潸然落下。
他的手伸了过来,在我的眼角轻轻扫过。
他的手很凉。
我忽然就清醒了过来。迅速的擦干了眼泪,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而明瑞,却目光迷离的凝视着指尖那一滴晶莹的泪珠。注意到我在看他,他眼里异样的亮光一闪而没。
“我回到并洲之后,皇帝会送来左丞相韩高的yòu_nǚ韩莹。”他声音里的热烈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淡,象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这个女子据说端庄知礼,是皇帝特意为我挑选的妻子。”
他抬起头冲着我温和的一笑,但这笑容在到达眼底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西夏,其实今天我是有事来求你的。”他似乎努力的想笑一笑,却没有成功:“我走后,我的弟弟明华会接着来坐这个牢笼。他生在并洲,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长大,性格不免有些放荡不羁。希望你能对他多加关照。我在中京最大的华福钱庄和鼎顺钱庄存有一笔积蓄,都是我母亲留下来的私产。这笔钱我不能直接给了明华。否则我人还没到并洲,钱恐怕就已经被他散光了。”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沿着桌面推到了我面前:“钥匙是提取现银的唯一凭信。利息就是这笔钱你可以随意支配,不用告诉我。如果钱庄发生意外倒闭,那我托付你的事也就算了结了。”
金制的钥匙上镶嵌着一枚深红色的宝石,形状象一滴晶莹的眼泪。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钥匙,心里却忍不住打起了小鼓。我的不安似乎让他觉得有趣,他的唇边竟浮起了一丝浅笑:“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头看着他带着些须戏谑的表情,认真的向他证实:“我从来也没有管过钱——你确信你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头脑是清醒的吗?”
听了我的问题,明瑞却只是落寞的一笑,反问我:“就算是不清醒又如何?我这一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不清醒了。”他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有那么一会儿好象沉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温柔的如同一汪春水:“这事你不用不安。在中京,我信任的人除了你就只有明韶兄弟。而他们,根本不需要我费心……”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话头,视线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我。他的神情让我心里突然之间浮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似乎想用这笔钱做成一个坚固的堡垒,执着的想把我和明华都保护在其中。
会是这样的吗?可是,即便当真如此,他会承认吗?
我疑惑的想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我的神色变幻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懒洋洋的笑了笑:“如果实在过意不去,就送我一样东西作纪念吧。”
“你还记得禅山上你削断林清荭头发的那枚飞刀吗?” 他转过头凝视着我,深沉的目光好象夜幕掩盖下波涛汹涌的大海,所有翻卷滚动的巨浪都被他竭力的掩饰着:“那一枚飞刀我和明仪取下来以后拿去给了明韶……”
我几乎没有听他说话,心里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