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茶喝下去,顾砚启开了口。
“老二家的,外头那些污七杂八的事情,不要听风就是雨。内言不出,外方不入,安份度日方是正经。”
顾砚启这话说得含糊,然顾府里有几个是傻的,当下就听出这话中的深意。
老爷这是在警告郡主,别听风就是雨,你是个内宅妇人,就该有个妇人的样,别老想着压男人一头。
青莞眼中露出惊色。
顾老爷老奸巨滑,凡事只肯敲边鼓,像今日这样当着一府人的面敲打郡主,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
更何况华阳的身份,不比别人,那可是顾家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
青莞不曾知晓的是,顾砚启之所以对老二家的,睁只眼睛,闭只眼睛,那是因为华阳再嚣张跋扈,也不过是逞口头之勇。
而这一回,华阳对顾二爷明目张胆的动上了手,顾砚启爱子心切,又怎会让一个妇人骑到儿子头上。
华阳心中冷笑,眼睛像刀子似的剜了顾二爷一眼。
心道你个没脸没皮的怂货,自己没有本事摆平老娘,竟然找了帮手来。老的来对付我,小的也来对付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华阳放下茶碗,眉梢高高挑起,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掖了掖嘴角,这才开了口。“老爷教训的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打理内宅,教养子女,旁的事情也不是我该管该问的。回头要有那不知眉高眼低的混帐东西,带了那些阿猫阿狗的往内宅里来,媳妇一定命下人,拿着扫帚把人打
出去。这样,自然就内言不出,外言不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顾大少气得脸色铁青,这不知眉高眼低的混帐东西,不就是说得他吗。这能怪他吗,也不看看来人是谁,堂堂英国公世子爷,胳膊扭得过大腿吗?
儿子受了委屈,做娘的自然挺身而出。
周氏冷笑道:“弟妹慎言。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顾府的内宅的。再者说了,那些阿猫阿狗,怎么不看中别人,可见苍蝇不盯无缝的蛋。”
周氏这话一出来,与指着吴雁玲的鼻子,骂她勾引男人,无甚区别。青莞直觉不好,抬眼向她看去。
只见吴雁玲根本不为所动,端着茶盅自顾自的喝茶,只眼角沁出的冷意,让青莞心底一寒。
华阳一听这话,气得浑身发颤,如何肯依。女儿一向寻规导矩,竟然平白无故被泼脏水。
魏氏是知道二媳妇的脾气的,见势不妙,忙抢先道:“好了,一人少说一句。老爷,再有几日便要春闱,让哥儿们回书房温书吧。”
顾砚启目的达成,懒得在内宅混,背手而立,带着儿子,孙子一同走了出去。
顾二爷目光朝华阳看去,却不曾想女人也正朝他看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顾二爷被女人眼中的怨怒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撇过头去。
华阳神色一冷,恨意从脚底涌出来。
男人去了外院,剩下的自然都是女人。
周氏今日把华阳踩在了脚底下,只觉得神精气爽,就差在脸上写下三个大字:我赢了。
再加上两个儿子同时下场,若老天保佑,一个进士是稳妥的,自己母凭子贵,就算外头那个再会狐媚人,又怎样?
春风吹出得意,周氏微胖的脸笑得见牙不见脸,趾高气昂的冲张姨娘道:“你都快三个月了,怎的还那么瘦,是不是犯了孕吐啊。”
张氏不自然的抚了抚脸庞,红着脸低声道:“多谢大奶奶,我身子还好,没什么反应。”
“那可是你的福气,依我看啊这胎一定是个哥儿,我怀老大的时候,也没有反应,吃得下睡得着。”
张氏笑了笑,余光打量着郡主的脸,不敢多说一句。
“弟妹啊,张姨娘肚里的哥儿快三个月了,有些东西也该预备下了,你是当家主母,少不得操心一番。”
华阳今日被那老不死的捅了这么一刀,胸口早已鲜血淋淋,偏那周氏不遗余力的往她身上捅刀,真真是忍不得。
“母亲!”
吴雁玲款款而起,走到华阳跟儿前,牵扯过她的手,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回外祖家呢。”
华阳一愣,她何时说要回娘家。
“母亲忘了,祖父刚刚领了礼部的差事,负责春闱主考一事,咱们还没去祝贺呢。”
华阳何等聪明,当下便明白过来,之前的浊气一消而散,昂了昂头朝魏氏道:“太太见谅,媳妇先走一步。”
吴雁玲扶着母亲的手,一边走一边低语道:“考场瞬息万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有那运好的,也有那背运的,母亲可得好好与祖父说道说道。”
声音不大,偏偏一屋子人听得清清楚楚,周氏忽然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热气。连那一向淡定的魏氏和管氏都统统变了脸色。
青莞看着吴雁玲款款而去的背景,心中不敢小觑。
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说华阳的宅斗功夫是简单粗暴的话,那么吴雁玲就是明晃晃的碾压。
她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也不屑来跟你逞口舌之勇,找出你的弱点,伸了手,掐住你的喉咙,然后冷眼看着你苦苦挣扎。
青莞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几个做母亲的,敢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哪怕心里再恨,再怨,也得咬牙向你的敌人跪下去。
这就是一个人站在高处的好处。因为只有站得高了,才有资格把人踩在脚下。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