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雾楼。
有女子在花楼西畔,反弹琵琶。云里雾里,也看不得太过清楚。
抬眼望去,只见女子一身白素纱衣,轻丝蒙面端坐在高高楼阁之上,春风微吹,扬起长长的轻丝,抚动了面容上覆盖的薄薄纱丝。
背后正好映照着夕阳西下的角落,余晖放肆的洒在她身上尽情环绕,金丝缠线,竟然真的有光晕在女子背后恰好形成一道长虹。那些原本耀人眼睛的线条立即羽化成了旖旎的柔光,慢慢的在四周飘着......没有目的的游走。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仙境。与时间无关,空间无关,概念无关的......仙境。
“啊,神仙!神仙!”楼下有人大声惊呼,过路之人听道便也纷纷侧目向那楼上看去。
不由得惊讶的捂住嘴巴,“真的是神仙,真的是神仙!”
更夸张的是有人已经在楼下虔诚的跪拜了起来。被那人一带,其他的人跟着跪拜,弄得雾楼楼下的景象声势极大......惹来了更多人的视线。
这......
漓歌有些不悦,挑起眉眼,淡然看去,待看清楚后傲然扬起脑颅,不再理会,手指在古琴上飞簌而下,继续浅弹清唱。
“辗转流年梦见远,思绪如潮忆不全。若是离别难再见,愿化尘烟随风翩。”
声音梦呓般的沉吟,清新透明,天籁都难以形容。这世间竟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所以你看,不是神仙又是什么呢?
正在这个时候。楼下出现了个肥头大耳却彰显富贵的男人,在一片跪倒的老百姓中昂首挺胸的站着格外显眼。看着楼上的漓歌已经完全不能自己,疯狂的踢走在叩拜的人,指着她,大喊,“什么狗屁神仙,就是一个长相比其他那些妓女档次高了些。姑娘,等爷,爷马上就上来。”
漓歌秀眉轻蹙,一瞬间又豁然开朗。
继续吟唱。
肥胖男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几个熊彪大汉拦住。
男人一愣,令人厌恶的脸上神色嚣张,“干嘛?不做生意啊?”
这时,雾楼的老鸨也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但稍显尴尬,解释道,“这位官人,楼上的那位姑娘是位灾民们义演的,不是什么妓女,只是个琴师。你若是真的欣赏她,还请在门口的这个箱子里多放点银票进去救助灾民吧。”说着,殷勤的拍了拍手边的一个大红色木箱子。
男人似懂非懂,甩了甩脑袋,抓住老鸨的手急急的问,“是不是我捐了钱就可以和她共度一夜春宵了,这个简单,爷什么都没,就是有钱。”
“不是,不是......官人,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她不是妓女!”老鸨慌忙的摆了摆手,又强调了一遍。
“什么?”这回胖男人总算听明白了,大怒,高声吼道,“不是妓女在妓院做什么?!老子可不是好唬的!”
“这......”
男人再抬头向楼上看去,那个销魂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落日的余晖中。
男人怒火更甚,握住老鸨的手凶狠的大叫,“快告诉我!她到底是谁?!老子今天就是要找到她不可!”
老鸨知道男人的身份,也有些惧怕,警惕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小声的说,“她是......”
......
地点一转,澈楼。
澈楼和雾楼不同。澈楼杭州街头最大的一家饭馆,也是漓歌凑集灾款的另一地点。虽然琉璃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她已经没脸再去了。
上官黯私吞了的灾银,就让她来还清吧。
若不是他吞了银子,也不可能造成现在的瘟疫。所以,他欠的债,他做的孽,都让她来还罢。只希望待他登基之时可以是一位让天下人敬仰的明君。
她白天四处抚琴凑集银子,夜间行医为身患重病的人们诊治。
也算为他祈福。
邺国国运昌盛,他可以永坐皇位。
她行善,却为他积德。
漓歌依旧坐在嘈杂的大堂一角,她绝世的身影被一道屏风遮住,所以进来吃饭的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是好奇的人肯定不在话下......
可是当有人籍着各种理由靠近屏风时都会被店小二阻止......
虽然他自己也没见过每天抚琴的女子,但是老板交代过,请这位姑娘来的目的是让人们听琴,既然是听琴的话......
那便就只是听好了。
无关容颜。
就这样抚琴一直到了深夜,才收拾停住。
夜晚,青石板的小路上有些湿漉,沾湿了她的布鞋底子,放慢脚步。
还没走到门口就有个小男孩跑了出来,扑进她怀里,泪水落在她雪白的素裙上,“姐姐......爷爷真的不行了,爷爷快死了,我要怎么办?爷爷......快死了。”
漓歌心脏猛然一缩。
扳过男孩的头,看着他纯洁的眼睛,努力的强迫自己镇定的微笑,“小誉,爷爷不会死的。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治好爷爷。”
小男孩抑制住了眼泪,点点头。
漓歌牵过男孩的手走近了破败的小屋子里,却看见那张散烂的木床上,一个鹤发老人脸色开始发青,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他身是散发出来的寒气。
或许应该说,没有半点生气......
或许,更应该说,他已经死了。
漓歌站在门前,久久不肯挪动脚步,贝齿下意识的咬住颤抖的嘴唇,捏住小誉的手也紧了几分。
小誉的爷爷,已经死了。
她要怎么对这个只有九岁的孩子说?
她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