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罗家塔鲁四只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我来了就埋头做着他手里的活计,我蹲下来,看鲁四做什么只见他把一根镢把粗的短圆木一头削尖我问鲁四做啥呢鲁四答猴子我明白了,“猴子”就是陀螺,小时候我也玩过,一手拿着陀螺一手拿着鞭子,把陀螺放到地上一转,便用鞭子不停地抽打,陀螺就越转越欢我问鲁四“给孙子做的”鲁四答“不是,给儿子”

“给儿子”这老顽童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就是,给儿子,那啥说他把他妈给他做的猴子弄丢了,要我给他重做一个”

那啥猴子咋事吗叫人想不出头绪正好那啥来了,我便问他“三十岁的人了还耍猴子,没出息”

那啥坐下来,给我讲冬天,玛纳斯湖上结着厚厚的冰,像一面硕大无比的镜子,小孩子们由他们的父母带着,来到玛纳斯湖上耍猴子,那啥没有人给他做猴子,只能看着别人的孩子耍那啥哭着跑家,扑到妈妈的怀里要猴子,妈妈抚摸着那啥的头说孩子,别哭,妈给你做一个妈妈把一根圆木削呀削,削了三天三夜,手上磨出了血,给他做成了一个猴子

“以后我长大了,就把妈妈给我做的猴子挂在脖子上,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一看到猴子,就等于看见了妈妈”

我看见了那啥蓝眼睛里的人影,我想,那人影就是那啥的妈妈“你怎么把妈妈给你做的猴子弄丢了”

“我没有弄丢,我把妈妈给我做的猴子埋在了玛纳斯湖畔,猴子是妈妈的灵魂,我让妈妈的灵魂永远留在玛纳斯湖畔到梁峁上以后,我才知道我的决策是失误的那猴子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那猴子我的身体只剩下一个躯壳有时半夜起来满屋子乱找,希望找到我的猴子,我想到玛纳斯湖畔找我的猴子,干大说,你别去了,我帮你重做一个”

我没有去过玛纳斯湖,哪里一定很美因为我从那啥的瞳仁里看到了那一湖碧水

鲁四把那猴子做好以后递给那啥,那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把那猴子装在衣兜里我知道,山里人不言谢

“我在林场工人的名单看过,你原来叫索那亚”吃饭时,我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那是上学时老师给我起的名字,我跟本不知道索那亚是什么意思,长大后才弄明白,索那亚是个女孩的名字我在玛纳斯湖畔玩耍,妈妈依在门框上喊我那啥吃饭唻从此,我便叫那啥”

那啥突然过头来,眼睛定定地瞅着我,叫了我一声老哥“老哥,”他说,“我不知道这样叫你合不合适”

“合适合适,”我打断了那啥的话,说“你这样叫我使我感觉很亲切,我比你大十岁,我叫你兄弟,难兄难弟”我难得一笑,我为后加的四个字而得意

“我倒不这么认为妈妈说,人在尘世上的一切行为决定了他的身份和地位我相信妈妈的话,只要不做亏心事,苦难是暂时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那啥,想不到那啥的妈妈还是一个哲学家,说出来的话充满哲理

“你别那样看我老哥,我求你办一件事”看得出那啥说这句话时鼓足了勇气,那欲言又止的神态使我疑惑

“啥事么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那啥低下头思考了许久鲁四憋不住了,嚷了起来“还给我当儿哩,我就看不惯你那毬势相有啥话直说么,咱几个,谁跟谁哩”不等那啥说话鲁四把那啥的心思全倒了出来

原来,拓沽村有那啥念初中时的一个女同学,近刚死了男人,那女人有一个三岁男孩,那啥的意思是让我去给他说媒

我欣然领命我说,好吧,咱明天就走

提着两瓶二锅头两包心,我和那啥上路了走了六十里山路,在山的皱褶里,我们找到了拓沽村那啥走到村口不走了,他让我一个人先进去他说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现在冒冒失失到人家家里有些不合适我听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一个人走进村子

整个村子全是土窑,只有一户人家盖起了瓦房红门绿窗显得格外耀眼我在那家瓦房门前停了下来,院内站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霜染的华发遮不住早年的风韵,岁月的犁铧犁不去年轻时的美丽不知怎么搞的我一眼就认定那个老人就是翠花老人看见有生人进村,热情地招呼我进屋坐坐

我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喝着老人为我泡好的茶,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故意问道老人家,你的儿子是不是叫狗仔老人笑了,说狗仔是她儿子的小名,官名叫奎发看得出老人对她的儿子非常疼爱,提起儿子来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的猜想被证实脑海里马上浮出了老骡子的身影,想起了老骡子爱骂人的那张臭嘴,真有委屈了人家翠花,想不来翠花看上了老骡子的什么

老人要留我吃饭,被我婉拒了我问拓萍家住在哪里,老人用手指了指半山腰那几孔窑洞,我道了一声谢,便朝半山腰走去

拓萍长得不难看,身上带着知识分子的那种干练,她听我说明了来意,没有马上表态,留我吃了一顿饭,我临走时她提条件了拓萍说,人走到这一步路也是迫不得已,她知道那啥的为人,说不上愿不愿意,只要那啥答应了她的条件,她可以考虑

拓萍说,她爸她妈没有儿子,那啥必须倒插门,进门后必须姓拓,她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今生今世不打算再生

我出了村,看见那啥还在村口坐着,我把拓萍的意思传达给那啥,那啥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半天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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