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是凤翔郡有名的富户,当家主母聘的是扶风郡冯家小姐,冯家虽不如孟家富庶,但还算得上殷实。
孟老爷好女色,时时流连花丛,家中姬妾是娶了一房又一房,可除了正室夫人福泽深厚外,二夫人难产而死,三夫人受了两句苛责后投井而亡,四夫人病的奄奄一息不久也香消玉殒,五夫人出逃下落不明,六夫人得了失心疯抛下刚满月的麟儿纵火丧身,不过短短几年时光,惜红颜胜人多薄命,满园佳人竟无半个善终。
眼见家中白事不断,孟老爷伤心不已,带着几个奴仆出外散心,机缘巧合中,窥视到了文家小女文茹雪的花容月貌,一见之下倾心不已,从此百般挂念,殷勤讨好,待娶得如花美眷入府后,倒也一改往常孟浪之态,正经的过了几年日子。
文茹雪嫁入孟家时,因听闻了几位妾室的遭遇,心中惶惶不安,下人忙安慰道:大夫人是极贤惠的,待上恭敬,待下仁厚,只一心侍奉夫君、恩养幼子、整顿家务,为人又稳重,从不做拈酸吃醋之事,是个极易相处的人,故而老爷对这位夫人甚是敬重。
文茹雪稍稍宽心,果然在她进门之后,大夫人时常往来,殷勤周到,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称呼,极为亲热,她这才安下心来。
原本文茹雪身为妾室只应有两名贴身侍婢,但因着孟老爷格外看重,便依着正室夫人的份例,吩咐管家配齐四名近身伺候的侍女。大夫人听闻后,并未有半分不悦,反而精心挑选了四人亲自送到绛雪轩。
文茹雪初时以不合规矩为由,婉言谢绝了,但大夫人一再坚持,还自谦道都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疏忽大意了,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文茹雪推脱不掉,只能诚心道谢接纳了,并为四人赐名为:晚琴、晚棋、晚书、晚画。
孟老爷知晓后,对大夫人更是礼遇有加。
妻妾和睦,孟老爷尽享齐人之福,除却文茹雪一直未有身孕深以为憾之外,日子过得还称得上是舒心惬意。
闲暇时,文茹雪也询问过朱砂的身世,朱砂只知道自己是被陈秀才捡到收养的,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并无半分记忆,而且照陈秀才所说,她的娘亲在她出生那日就已辞世了。一个美貌倾城的女子,独身一人在渺无人烟的空谷之中生下婴孩,原就够让人心生荒凉的,事后又无人来寻,想来多半是像那话本子上演绎的一般,是一桩极不光彩的隐秘之事。
她在陈家过的并不好,离开时也没有半分惋惜,落入刘老三这群牙侩子手里,也只为她悲惨的过去徒添了几分不幸,至于葛老头,朱砂只含糊的说自己被卖入葛家后,因忍受不了葛家父子的毒打趁着雨夜便逃了,对于葛老头的死只深深藏在心底里,不敢透露半句。文茹雪拉着她的手,疼惜的直垂泪,她心中有愧,只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到了夜深人静时,她总能梦到葛老头一身血淋淋的、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掐住她的脖子,厉声叫她偿命。她被吓的惊声尖叫,那时她到孟家时日不长,侍女们被搅了清梦只对她更加鄙夷,待到相熟后,揣测着她必是受了许多苦楚才梦魇连连,举止间也不由的多了几分宽容与怜悯。
朱砂以往极少从周边人身上感受到善意,一时间也非常感动。
孟府内丫鬟成群,她每日要做的事情不过尔尔,与从前相较,实是轻松的很。
七夫人亲善,众人友好,这样的日子她很是满足,只期望岁月静好,一世安稳到老。
三年转眼过去,孟老爷对文茹雪倒还是恩宠不断,只是近来,外头传闻孟老爷看上了品香楼的花魁,要纳为八夫人。文茹雪起初不信,但见府内张灯结彩,孟老爷对她也不似前些时日痴缠,于是念着从前的誓言略提了几句,不想却惹得孟老爷很是不悦,连着好几日都未踏入绛雪轩半步。
降雪轩内人人自危,侍女们纷纷担心文茹雪得罪了老爷,怕是要失宠,若如此那她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后见大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亲近,便略略定了定心,只委婉的劝文茹雪说几句软话,哄回孟老爷的心方为上策。
文茹雪入府七年,还是头一回得了夫君的冷眼,心中也分外不是滋味,在人前却不肯失了傲气,老爷不来,她便也不出庭院一步,只捧着一卷诗书赏花听雨,如常教导朱砂诗词歌赋,朱砂怕她伤心,学的更加用功。
昨夜雨疏风骤,文茹雪饮了几杯薄酒,神色难免郁郁,朱砂看在眼里,忧在心里,想着要做点什么事来冲淡七夫人的愁绪,于是夜雨刚停,她便出来集取雨水,以供七夫人日后煮茶所用。
七夫人待她恩重如山:救她性命,給她安身之所,教她念书识字,对她关怀备至,她无以为报,总盼着七夫人能展眉舒心,事事如意,岁岁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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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晚琴晚棋二人从福寿堂出来,朱砂只觉得自己的脖颈酸疼的厉害。
府中女子多是云鬓花颜,她进府后,害怕自己的丑模样会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所以几乎没有出过绛雪轩的院门,逢到生人,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头低到尘埃里去。
绛雪轩中的侍从熟知她的品性,都是见怪不怪了,她窘迫的模样,也曾引出不少欢声笑语。
“晚棋妹妹,你说总管此次让我们姐妹帮着筹备春日宴,是要抬举我们的意思吗?”晚琴晚棋二人在前头走着,朱砂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见四下没有旁人在,忙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