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将自己裹进铺盖里,少女沉沉睡去。
……要走的路很明确。
先从反天上人的“螺岛”上脱离。
然后,找到一艘够结实的船,前往“茨维克岛”。即使选择北岛作为中转站,这条航路仍旧充满危险。
最后,穿越茨维克岛的半数行省,来到位于茨维克岛心脏部位的茨维克宫廷。
这就是少女和迪米要回云上世界的路线。
在茫茫大海中,不能运用云海之力,要安全到达遥远的茨维克岛……两人唯一能依仗的,恰恰仅有虚无缥缈的运气。
“……算了。”
恐怖的预感,会侵吞人的理性。
无需更多思考。无论遭遇怎样的危险,只需见招拆招即可。
倒是迪米……
他已经是第二次,失去自己的家庭了,少女想。
无论怎样强忍悲伤。
无论这个可爱的大男孩如何做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他早晚都会暴露出内心的痛苦吧。
真到了那时候……还是想个法子稍微安慰他一下好了……
……
迪米睡得很沉。
正如少女所预料的,迪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重回平静之后,疲惫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希望自己能进行一次无梦的睡眠。
但是……模糊的梦境还是不期而至。
直到——
“不!”
……
少女的喊声,把迪米从梦中惊醒。
他扭头看去。
被噩梦吓醒的少女,正坐在那里大口喘着气。她浑身上下全是冷汗。
“维多利娅……”
迪米也坐了起来。
而少女还没有完全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喂喂。你有这么脆弱吗?少女心在心中责怪自己。
不过也怪不得自己。
究竟是有多长时间了?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从噩梦里醒来的感觉了。
和小薇共享身体的时候,她们总是交替着使用身体,如果一方陷入惊恐的噩梦,另一人总是能及时把对方叫醒。
而现在……
“你做噩梦了,维多利娅?”不远处传来迪米关心的声音。
“算是吧。”少女含糊的说。明明刚刚还在想着这么安慰对方,结果反而是自己被安慰了……
真是逊毙了。
“是……关于大海的梦吗?”迪米想起了大海,这辈子他第一次看到的水之海洋。
“不……”少女摇了摇头,“是纯白之城的。”
不管多少次说服自己“纯白之城泰勒斯的毁灭和自己无关”,理性之外,残酷的梦境仍旧侵扰着她。
任凭上辈子看过多少次虚拟特效,当真实的城市在眼前化为废墟,当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消逝,少女仍旧会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感到无助。
甚至和秃顶星人面谈之后,少女也忍不住琢磨:倘若世界真的是在按自己作品中的惯性运行,纯白之城还会不会覆灭?
而前路呢?自己和迪米,未来要面对什么呢?
也许这一切,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都会是自己作品里的故事。
而现在,这成了她所面对的事实。
“维多利娅……”
“不,这和我的情绪或态度无关!在与道格拉斯小姐以及林娜分离的现在,”少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古井不波,完全没发现自己说得实在太多了,“我在精神面上还有些许不安定。纯白之城的毁灭对我造成的影响要超出预计……这都是因为我的理性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换成旁人,可能就把少女的话理解成“我正在用理性压制感情”这种标准的法师发言了。
可长期的相处,迪米还是敏锐的意识到了……
“维多利娅,你莫非……”就像少女试图用不断的行动去化解迪米心中的痛苦一样,迪米也一直在避免触及少女内心情感的深层部分,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实话实说,“……你这是在,自责吗?”
片刻的静默。
“我只是在后悔而已,”少女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看,“明明我应该猜到,敌人应该会以纯白之城或凤凰城作为攻击目标的。我没有发现,更没有做出警告。”
“没有人能够猜得到那种事。”迪米说。
“我甚至没有对这个可能性做出探讨!”少女吼道。
“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迪米的声音也提高了,“这就像云上的地震和云潮:是,杰出的法师可以估计出一片土地未来发生灾难的可能性。但如果我们因为这片土地‘未来一百年内可能遭遇地震或云潮’就不再使用这块地,整个云上世界就都找不到可以住的地方了!你不应该——应该为如此渺小的可能性负责——”
“如果这渺小的可能性害得你失去了父母,而我却不为此感到心痛,那我就不是人类,而是怪物了!”少女咆哮,“在亲眼见到了那么多人死后……即使对此作出预防是不切实际,我也必须这么……这么要求自己……”
迪米哑然。
“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连未来,也要……依仗……依仗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少女说。
“你是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守护神了吗,维多利娅?”半晌,迪米轻声道。
“也许这个世界不需要守护神,但是在那样的惨剧之后,”少女颓然道,“如果我能做到那个位子上,我就能阻止这一切!”
“你刚刚说,你是一个人类,因此你才会感到痛苦,”迪米说,“如果觉得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