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怎样好看的脸，剑眉星目，眉毛斜飞入鬓，假如不是面色极为苍白的话，也该是英挺俊俏的美男子。说起美男，我不由自主想起那身红衣，三哥已然也是好看的，可比起他来，还是有些许差距。
“我只是来探望，三哥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么？”
笔尖一坠，歪了笔锋，月染惊叫一声：“爷，您的画……”
他浑然不觉，跟着他笑了起来，带了三分嘲弄：“将军府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来看我这样一个残废，是该受宠若惊的。月染，你去找一罐最新的茶叶来，泡一壶茶招待四小姐，免得说我怠慢了客人。”
我眉梢一跳，又听他道：“瞧瞧，这后头还带了不少的好东西，淮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接过来！看看用了这上好的补品，我这个残废会不会再站起来。”
他一口一个“残废”，不知怎地，叫我听得分外揪心。此时月染已泡了茶来，我低头一看，茶色混浊，是将军府里下人都不用的茶叶，看着跟我那时候在汉州，被嬷嬷克扣了银两，买来劣质的茶叶一样。只不过我当时住的地方比较偏远，而且一个女孩儿家，对茶叶什么的要求不多，而他……
“四小姐请用茶。”月染温柔一笑，仪态万千。
就在我愣神的档口，三哥再次开口：“怎么，喝不惯吗？也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何时进过这样简陋的房舍，何时喝过这样粗鄙的茶水。可是怎么办呢？我这里可没有好招待！若是受不了，以后便不必来了。”
茶味寡淡，带了浓重涩味，我悄悄皱了眉头，发现三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一股比苦涩更难过的滋味萦绕心头，我仰起头，一口喝干杯中茶水，由于喝的太急，不小心就呛了几口，禁不住咳嗽起来。
翠歌见状，忙要来帮我捶背，怎料闻得一阵轻笑，就听三哥唏嘘道：“月染，你老是说她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两样。”
月染挑眉一笑：“何以见得？”
“若是真心，便会坦坦荡荡。”他的笑让我有一瞬间的迟疑，恍如是在某个特定的时节，竟有同样的场景出现过。然而他的话仍是那样带着利刺，只听他道：“若是真心，岂会如此庸俗，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来，当真是觉得我这个残废，如此好作践的么？”接着连连冷笑，复又执起笔来，蘸着墨水在砚盘里搅动起来，又一面打趣月染：“月染，你研墨的功夫，生疏了。”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即使我率先低头，态度这样卑微，也无法撼动这人的分毫。到底是我太自负，还是往事太过沉重？
身子被人扶着，才不至于踉跄，却见翠歌独自上前，面有怒色：“三少爷您太过分了！您以为只有您才过着苦日子吗？您以为我们小姐这些年就过得好么？三少爷起码还住在宽大的宅院里，我们小姐在汉州时，要自己亲自舂米，推磨，要春耕蚕桑，莫要说这样廉价的茶水，就是粗粮薯荠，又何曾多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