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哄着珊娘回了屋里,回头还能隐约看到支起的窗缝后珊娘焦急的小脸——这次却不只是因为找不到狗了,更多的还是对茴娘的担心。

被表妹这样放在心上,茴娘感到心下一阵熨帖。她扭回头,又往外院张望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一路小跑着穿过了穿堂。到了外院,目光在院中一扫,已经寻到了绿豆那小小的、黄色的身影:正摇着尾巴立在外院西厢房窗下,时而轻叫两声,不知在看什么呢。

珊娘隔着廊柱往正对面的西厢看了一眼,不禁在心底抱怨:这绿豆跑到哪里不好——哪怕是主屋里呢,她也能比大喇喇地直奔到西厢窗下少几分顾忌。可是现在,她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站在穿堂这边直接高声把绿豆叫过来显然是不行的。就算表舅母对她的管束不如对表妹的管束严格,她也要自持身份——即便是这辈子依旧前途未卜,但是既然她多少能知晓一些未来的事,自然也就要顾及着自己“尚书府小姐”的身份。就算——就算这辈子她之前经历过的那些都完全改变了,她也总要记着娘、记着娘对她的那些叮嘱,不能过于孟浪。所以,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喝这种事,就又不能做了。

更何况,绿豆在秦家生活了还不足一个月,尚未养得很通灵性。茴娘站在这边叫它,它也不一定理会,或许反而会跑得更远,那样就更加麻烦。

或者……叫表哥或是表弟过去把绿豆给抱过来?这个念头在茴娘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方案无疑是最为妥帖的,不过茴娘又往对面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拿定主意:不要打扰表哥和表弟做功课,自己动作快些,最好是在尚未有人发觉的时候就把绿豆抱回内院,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拿定了主意,在确定过院内现在除了她之外别无他人之后,茴娘轻巧地从廊柱后面闪了出来,一路小跑着直穿院落,朝西厢房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朝着绿豆打眼色,想着让它安静些,别大声叫出来惊扰到别人。

可惜,绿豆或许是真的年纪太小,不通人性,看着茴娘这样跑过来倒觉得有趣,不由得又叫了两声。

它这么一叫,又让茴娘有些犯难。但是横竖自己现在已经跑到了西厢房外——距离绿豆只几步远的地方,索性一咬牙,想着快些抱了绿豆就走。

“主子,外面怎么有狗叫啊?我看院长家的小少爷前两天经常抱着一只小狗逗弄,难道那只狗今天跑到咱们这边来了?”不成想不等茴娘弯腰抱起绿豆,西厢房的门里就传来了脚步响和人声。那人一边说一边掀了帘子出来瞧,骤然就和茴娘对上了眼神。

事情发生得突然,双方都不由得怔了一下。还是茴娘先反应过来出来的应该是康健,先压下了心底的惊慌,打算抱着绿豆转身就走——用最快的速度避开西厢的人。

“主子。”康健好奇地盯了茴娘一眼,却又转头向门内轻声道:“好像是院长家的小娘子过来找狗,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小娘子很面熟啊?”他声音放得低,说明同他说话的人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不过,虽然康健的声音很轻——显然,他对茴娘的身份有些好奇,却也明白些世俗礼仪,知道不好在主人家的院子里谈论主人家的女眷。但是,茴娘此时才刚刚抱起绿豆,绿豆本来之前站立的位置就距离西厢的门口不远,茴娘这时所处的位置也刚好能听到已经被康健刻意压低的声音,她心中立时大叫一声“不好”,就想着趁这个时候开溜。如果真的被这对主仆看到了她的正脸,发现了她的身份,那可就有些不妙了。

“你竟没认出她来?”西厢门内,另一个厚实、还带着些暗哑的声音轻笑着响起,有一些说不出的怪异,“她就是院长家的堂少爷,还是我同窗呢,康健,你可不要对人家无礼。”

这句话并不长、声音也不大,但是在茴娘耳边响起的时候,却好似轰鸣的雷声,一下子就把她钉到了地上。这道声音,其实刚刚响起的时候茴娘就已经辨认出来——除了王彦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了。他站在帘后的阴影里,并没有走出西厢,但是却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茴娘来。不只如此,他甚至还用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戳破了茴娘的秘密。

自己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两个问题翻来覆去地在茴娘脑海中翻滚,让她没有办法定下心来。虽说她的男装扮相不足以乱真,但是在她理想的推论中,自己乔装打扮在书院里混上一年半载并不成问题——时间再长自然就不可行了。所以,她第一天去书院的时候才近乎于迫切地想要一下就寻找到那个“契机”。

可是——难道她真的就这么不济事,连半个月都没有混过去,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是只有王彦发现了,还是书院内的其他师兄也都发现了?却碍着表舅的面子一直都没有拆穿她……或许也没有那样糟糕。她又安慰自己:书院里的师兄大多都是老成的人,一门心思想着做学问、考科举,很少把精力放在左顾右看上,或许……并没有太多人识出了她女儿家的身份吧?

但是,王彦他知道了啊!虽说他现在在书院中也还没有太多的人际交际,但是万一他告诉了别人……自己还能继续在书院呆下去吗?如果不能,她又该上哪里去寻找……改变自己命运的“契机”?

如果不能……

茴娘的心底蓦地腾起一股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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