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张路就从床铺上爬起来,挤出赶着参加军事训练的人群,朝十里铺的方向快步走去。今天是他领取配给粮的日子,互助会把所有人分成不同班组,轮番参加军事训练、耕种、领粮。
“这日子过得真窝囊,成了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说,还像他妈的劳改犯。”有个一同去十里铺的人在身后骂骂咧咧。
张路扭过头来,看见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四五十岁年纪,身上裹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破西装,那西装的本来面目已经看不清了,到处是绽放着线头的破口和污渍。这人不说话时,一对哨牙依然倔强地挺出唇外,骄傲地仰视着鼻孔。
从四面八方来投靠互助会的人不少,但过了几天日子后又自行离去的人也不少,没几天功夫,从城里跟出来的三千人就走了一千多。留下的人里对互助会满腹牢骚的至少占了一半,这些人没什么路子,无处可去,但又无法适应这种半耕半军的怪异生活,于是只能抱怨。
“这互助会有那么多刀枪不入的机器人,怎么不直接平推过去灭了毛子?一路打到莫斯科我看都没问题。凭什么窝在这山里瞎折腾我们这些人?那会长绝对是个脑残,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哨牙旁边有个穿一件没徽章武警上衣的汉子也在发牢骚。
“你们说,这毛子还会再攻城不?”第三个人的声音轻轻响起,这是个戴眼镜穿了件褐色风衣的男子,他脸上的污垢和皮鞋上的一样多,看样子也是起床就出门,压根没有梳洗的主儿。听到这句话,张路放慢了脚步,他也想听听大家怎么说。
哨牙果断给出答案:“肯定不会来了,毛子在城里没占到便宜,又死了好些人,下次要来至少得先丢颗原子弹再上。。。”
武警上衣汉子打断了哨牙的发言:“毛子的原子弹不要钱啊?拿着跟爆米花一样乱洒?毛子死了人,我们也死了不少,城里的国防军你看看还剩多少,就是互助会这么猛,不也死了好些人。这仗啊,还得等国防军来收拾残局!你们知道不?从南方来的国防军增援部队已经到西站货场那边了,听说还有法国人,美国人呢。要不,毛子怎么会退得那么快?”
“美国人也来了?那可有希望了,毛子再猛,也不敢跟全球霸主拧劲啊。看来这场战争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收复河山,指日可待啊,哈哈!”眼镜男看到了希望,突然变得亢奋起来。
“你懂个屁!美国人奸猾着呢,没有好处他们能来?你当他们是雷锋?我看啊,最后不管怎么闹,终究还得靠咱们国防军!”武警上衣汉子看不惯眼镜男的幼稚,出口教训了对方一通。
眼镜男被抢白后并不服气,冷哼一声:“国防军这么牛,怎么会让毛子冲进国门来?还在我们的国土上种了那么多蘑菇?”
“咱们奉行的是绝不先使用核武器政策,被人家占了先机也没什么。中国地方大,乡下到处都有秘密兵工厂和导弹基地,就算没有外军增援,收拾毛子那也只是个迟早问题。”
“我看不见得吧,打了这些天仗,怎么就没见国防军的战斗机出来亮相?是不是让毛子给灭了?”哨牙狐疑地提出不同意见。
武警上衣汉子张口就来:“孙子兵法你懂不懂?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阴阳之变,能屈能伸,不是不战,只是时机未到而已。上头的老帅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你我之辈哪里能搞得清楚。”
可惜哨牙完全不吃这套:“小白兔永远腹黑?t这套玩意儿我读初中时就听腻了!那帮孙子就算是被人摁到粪坑里吃屎,也是其中必然大有深意,对不?”
一行人吵吵闹闹,眼看来到十里铺城墙下,发粮的桌子前已经排了不少人,看来还有比他们更早来的。众人不再废话,赶紧挤上前去排好,三天的口粮,都等着呢。
张路排在最后,眼尖的他看见从领粮点取了米面的人走出去没多远就会被几个满脸狰狞的汉子拦住,对方伸手就到领粮人的袋子里强行抓一把米或面出来,看来是收保护费的活路。
“不给奎爷面子是吧?去你妈个b!”也有死活不给的人,当即被那几个汉子踹倒,手里的袋子掉落倾覆,米面泼洒一地。到这种程度还不服气的人就会吃上一顿耳光拳头,被连踢带推地赶开。领粮点那边只有两个互助会的人,排队的人群挡得严实,根本看不到这外面的风吹草动。
“奎爷,您来了。”几个汉子突然恭敬起来,一个膀大腰圆的黑皮汉子从后面懒洋洋走过来,对着这几个人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队伍最后,用力一拨排在最后的张路,差点让他摔个跟头。这厮一路拨开所有挡路的排队人,气焰颇为嚣张。穿武警上衣的汉子怒眼圆睁,被他鼻腔里一声拉长的“嗯——?”又给逼了回去。眼镜男直接往后退缩让出位置,排在前面的哨牙扭头一看,脸上神色不变,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奎爷,来了?您先请,先请,我不急。”
“算你这孩子有孝心。”那黑皮汉子冷哼一声走过,继续拨开前面的排队人。
“这是谁啊?”有人悄声问。
“奎爷,原先城南娱乐区的老大,手下几十号人,五毒生意全沾。”眼镜男看来认识这黑皮恶汉。
“都这光景了,还端着架子扮横?”另一个人问。
前面的奎爷偶尔一回头,眼镜男吓得哆嗦着放低了音量:“人家真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