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嫂子,磨磨唧唧,等着旁人都回去之后,方才慢慢腾腾起了身,她胳膊上搭着姜黄色的袄子,晃晃悠悠朝着自家行去。
待这巷子当中,再无人声之后,张嫂子却在元娘院门口停了下来,她四下张望一番,而后快步上了台阶,一把推开院门,急急走了进去。
这院中西墙下头扯着根麻绳,上头晾着个红艳艳的棉袄,张嫂子于是笑道:“元娘也太勤快了一些,这冬天的袄子隔上一两个月洗上一回也就罢了,元娘怎地一月就要洗上两回?”
元娘手上拿着个绣棚,靠墙根儿坐着,瞧见张嫂子进来,她把绣棚搁在膝上,笑着说道:“奴家不爱出门,合着在家中无事,这洗洗涮涮倒也能打发些时间。”
“还是说元娘勤快,奴家倒是没有瞧见旁人每日里洗洗涮涮的,再不说旁人,就奴家家里头,那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张嫂子立在元娘身旁,面带讨好,又夸元娘的绣工好,“啧啧啧,元娘你这手也太巧了,这帕子上绣着的花骨朵儿可真是好看,仔细一瞧就跟真的一样。”
元娘笑着起了身,她从袖袋中摸出了个银疙瘩,“张嫂子这般夸赞,倒是让奴家无地自容。”
张嫂子接过银子一瞧,手上的银子估摸着一两有余,她面上愈发笑得欢快,口中更是不停夸赞,“元娘若是觉得无地自容,那奴家还不得找个地窟窿钻进去不成?”
“再说了元娘你样貌如此出挑,女红又好,日后定然能够找个如意郎君,到时候奴家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张嫂子满口说个不停。
元娘微微低着头,模样娇羞,“张嫂子莫要打趣奴家,奴家不过是再普通不过了。平素里身边便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呆在这院子里头着实无趣。”
“这有何难,这巷子里头也有几家小娘子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你若不好意思,就由奴家引着你们认识认识。那几家小娘子也都是极为守本分的小娘子,人品自然没有不好的。”张嫂子打着包票说道。
元娘抬头,面露感激之情,口中称谢,“多谢张嫂子,奴家性子沉闷,平素身旁也无人说话,好在认识了嫂子,也算是有个说话的人了。若是能够结识其他的小娘子,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还要劳烦张嫂子。”
“这有何难,不过是张嘴的功夫罢了。元娘你人好心善,能够跟你认识,也是她们的福分。”张嫂子谄媚道。
“如此就多谢张嫂子了,奴家锅里头正煮着肉汤,张嫂子不如等上一会儿,奴家给嫂子盛上一碗。”元娘笑道。
张嫂子不免迟疑起来,但手上的银子,又怕她兴奋起来,“奴家这就回了,家里头还有一摊事等着奴家呢。待过上两日,奴家再过来陪着元娘说话。”
“如此奴家就不留嫂子了。”元娘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张嫂子看她身上穿着的红色袄子在太阳光底下,红艳艳的,愈发衬托的她面红齿白,颜色好看。
“元娘就你这模样,便是嫁给了那大户人家,也是嫁的进去的。”张嫂子看着元娘如画的眉眼,一面夸赞,一面出门去了。
元娘轻笑着送张嫂子出了门,而后关门回到院子,这西墙根扯着一条麻绳,上头挂着件儿红彤彤的袄子,元娘抬步走了过去,手指在那红袄子摸了摸,那袄子面上已经完全干了,只里头的棉花似是带着几分潮意,并不十分干爽。
元娘的手指在那袄子的衣襟处,微微停留,阳光底下,红艳艳的衣襟上有一处颜色略微深一点的红点。圆润干涸的红点,三三两两,绽放在衣襟上,似是三三两两的绽放的花儿。
张嫂子拿着一两银子,喜滋滋的回了家,一推院门,自家那死鬼正坐在院中喝酒,身旁的地上搁着一碟子花生米。
“你这婆子怎地才回来?莫不是要饿死老子不成?”那汉子骂骂咧咧的说道。
“你这死鬼,奴家倒是还没有见过吃着花生米饿死的鬼。”张嫂子笑骂着走了过去,她摊开手掌,露出那一两银子。
汉子丢下酒碗,一把抢过银子,放在口中咬了咬,然后紧紧攥在手上,满脸兴奋的说道:“你这婆娘在哪里得来的这银子?”
“你这死鬼,不妨猜猜看?”张嫂子得意道。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张嫂子一番,又把银子仔细放在怀中,方才语带嫌弃的说道:“你莫不是出去做了那腌臜的买卖了吧?”
“什么腌臜的买卖,你倒是说清楚了!”张嫂子脸色一变,就要发怒。
“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再说你一个女人家,平白无故的得了这一两银子,除了出去做那皮肉生意,哪里还有这么来钱快的生意?”那汉子瞧见张嫂子发怒,面上就又带出三分笑来。
“你这死鬼只怕把那女人看做是下九流,奴家可告诉你,这银子可是得来的光明正大。”张嫂子暼了自家相公一眼,口中得意的说道:“这银子得来的说来容易,也不容易。奴家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话,这银子就打了手,可不就是很容易。”
“既然如此,那不容易又是哪一说?”那汉子瞪着眼睛说道。
“这不容易之处就在于,只怕之后还有零碎的话要说。”张嫂子说道。
“这有何难?合着你在家里头嘴巴也是半刻也不消停,让人听着心烦,倒还不如出去多说两句话,还能赚钱,这不正是两全的事情,何况这银子真是不少。”那汉子双眼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