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张姑子的年纪,若有人偶尔问起,张姑子总是笑嘻嘻的给那人一个耳刮子,于是张姑子的年纪也就成了迷。
但是这世上有三件事情是万万藏不住的,其一是咳嗽,其二是爱情,其三就是女人的年龄。
所以张姑子虽是极力隐瞒,但是她的生意并不算是很好,何况她的模样也并不出色。
张姑子神色匆匆穿行于小巷当中,她抄着手,脚下不停,天上落着的雪,到了地上聚了厚厚的一层,她踩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此番她哪里顾得上这个,只快步朝家而去。
她家住在个僻静的胡同里头,巷子里头统共住着五六户人家,其余的院落不过是偶尔有人过来小住几日。
这巷子虽是僻静倒也有些好处,有那些个爱面子的为了避人,也会来照顾张姑子的生意。
张姑子加快了脚步,走到巷子口,巷子里头跟平时一般安静。她家住在巷子当中,院门口挂着半截红布帘子。
红布帘子在雪光的映衬下,成了一抹沉重的红,像是城墙上头古朴的砖墙一般厚重。
她家院门口,一个人也没有,这巷子里头也一个人都没有。张姑子低声骂了一句,“竟是中了那丑货的计!”
她转身就要回绸缎庄,方才走了两步,转念一想,又转回身子,心中暗道:“也罢,此番就先回家,待明日再去与那掌柜的理论。合着他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姑子打定了主意,踩着雪走了过去,她口中呼着一团白气,院门口的台阶上亦是落着一层厚厚的雪。
她从怀中取出钥匙,摸索着开了门。院子里头一片雪白,那墙根儿下头搁着的一摞柴火上头也蒙着一层厚厚的雪。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银子没有讨要回来,反倒是湿了柴火!这天儿说下就下,老天爷莫不是瞎了眼了!”
张姑子一边骂,一边踩着雪,去墙角收拾柴火。这柴火是她一个相好的送过来的。这相好的是个木匠,与张姑子已有数年的交情。
“这老货莫不是又有了相好的,不然怎地不来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瞧着这天底下最无情的人,倒是这些个管不住自个儿裤裆的男人!”张姑子口中嘟囔着,那厢院门响了几声。
张姑子面上一喜,就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小丫头,这丫头张姑子也是认得的。
“大姑娘,你怎么来了?”张姑子笑道。
“奴婢过来给张姑子送银子。”小丫头声音又清又脆,像是刚从地里头拔出来的水萝卜。
张姑子面上更是笑开了花,“大姑娘就是客气,这事情还没办妥,姑娘倒是来送银子。”
“张姑子莫要客气,这眼看就要过年了,我家主子也惦记着张姑子呢。”小丫头说话间从袖中取出了两锭银子,笑着递到张姑子的手上。
张姑子面上像是开了花的菊花,她紧紧攥住手上的银子,又是冲着小丫头行礼,又是请小丫头进去喝茶,口中更是感激道:“姑娘且先进来喝杯热茶,这天寒地冻的,姑娘大老远来一趟也是不容易。大姑娘快些进来,我这就去给姑娘烧水煮茶去。去年的时候,有人给我送了一瓮好茶,我一直不舍得喝,正好用来孝敬姑娘。”
小丫头并不进门,只脆声脆气的说道:“就不麻烦张姑子了,奴婢这就走了。”
张姑子再要客套两句,那小丫头却是下了台阶,小步朝着巷子口去了。
张姑子探着头,直等到小丫头出了巷子口,她这才慌慌张张掩上院门,又摊开了手掌,喜滋滋的看着手上的两锭银子。
“这可是实打实的五两一锭的银子呐……”张姑子声音发颤,两只眼睛发出动物一般绿幽幽的光芒。
雪花越来越大,张姑子的头上很快就落了一层雪花,她手里头拿着银子,一时兴奋,额间竟是冒出了汗珠子。汗珠子融化了发间的雪,淌下一滴冰冷的雪水,她这才醒过神来,兴冲冲的回了屋子。
这一夜的夜格外的长。
张姑子远远听着梆子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竟是已经到了三更天儿。
张姑子又过了一会儿,方才朦朦胧胧的阖上了眼睛。
她像是方才阖上眼睛,房门就“吱扭”一声轻响,接着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张姑子……张姑子……张姑子……”这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就到了张姑子的床头。
下雪的夜,幽怨的女声,萦绕在张姑子的身旁。她睡得也不安生,于是翻了个身,口中骂道:“叫什么呢叫……你若是再叫一声……我就打死你……”
“张姑子……张姑子……张姑子……”幽怨的女声又叫了起来。
张姑子皱着眉头,待要喝骂,突地后颈一凉,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正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脖子。那双手冷得像冰,像是冻了千百年的冰块儿,又硬得像块儿石头。
张姑子猛地清醒了过来,她一骨碌坐起身来,就着屋子里头隐隐的雪光去看那人。只这一眼,张姑子险些吓得一命呜呼。
眼前这人一身孝服,头发散乱,脸色刷白,一张嘴巴又大又红,像是刚吸过人的鲜血。这屋里朦胧的光,映得她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又发出阴恻恻的光。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张姑子扯着嗓子喊道。
“张姑子莫不是不认得奴家了……”女人声音幽怨,带着哭腔。
张姑子不错眼的看着这人,她并不见这人走动,偏偏她却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