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眯起双眼。
他回想起徐来登山那一日,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山脚下,那一白一灰两道跟随徐来左右的长袍,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的气息十分古怪,第一眼看去,就不像是大隋天下的修行者,衣袍里翻涌着的,满是海外归来的“仙气”。
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而徐来的两位弟子,年龄并不大,修行境界却高得吓人。
徐来说的并没有错,他的两位弟子,修行境界之高,恐怕真的与曹燃和叶红拂相争。
柳十知道徐来总有一天会回来。
柳十收下了一位非常喜爱的弟子,要不了多久,自己弟子的剑道会迅速成长,七境无敌,会慢慢变成八境无敌,九境无敌,十境无敌。
柳十一是一个大隋罕见的剑痴。
这是一块美玉。
柳十对柳十一的打造,非常缓慢,也非常用心,他不让柳十一吃丹药破境,也不让他刻意去加快修行的进度。
他教导柳十一,要随时进入“悟剑”的状态。
万物皆可为剑。
这就是剑湖宫那位手持“大雪”的初代宫主,所传授下来的“修行”法门。
压境而修。
柳十当初闭关坐在大瀑布山下十年。
走出之时,厚积薄发。
他看着自己的师弟......
师弟是一个很得意的人。
也是一个天资很高的人。
两人的师父,提出要“压境而修”,柳十选择了默默聆听,徐来选择了反抗。
师弟走上了蓬莱的那条修行道路,把所有的心力放在参悟剑道上,与自己不同的是,吃丹修行,星辉境界一日千里。
大道三千,没有对错。
柳十有些恍惚,他凭什么说自己的师弟就是错的呢?
现在......他被锁在这里,师弟站在自己面前。
徐来的眉眼里没有丝毫得意。
目前来看,自己更像是一个失败者。
.......
.......
大雪洞天内。
徐来看着柳十,他并不觉得被这些锁链穿透肩头,自己的师兄就会被困住,剑湖宫内斗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回到这里......只是为了当初的一个旧愿。
徐来轻声道:“你的弟子,叫柳十一,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柳十盯住师弟,声音沙哑道:“我不会让他回来的,十一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以后未必不是。”
徐来伸出一只手来,袖袍尽头,悬挂着那枚开了十个孔的瓷牌。
瓷牌轻轻摇曳。
剑湖宫的传讯手段,他了如指掌。
想通过这枚瓷牌找到一个人,更是轻易。
徐来微笑道:“你传讯让柳十一离开,但他现在距离剑湖宫越来越近,已经快要离开中州地界了,真是师徒情坚,感人至深。”
“不管柳十一会不会回到剑湖宫......结局都不会变。”
“我已让‘朝露’离开剑湖宫了。”徐来收回瓷牌,贴近面颊,缓缓道:“朝露会找到柳十一,在剑湖宫外决出胜负,师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的剑道,真的不如我。”
徐来离开了这里。
离开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大雪洞天,锁链发出“咔嚓”的一声破碎声音。
两条巨大锁链,如岩蛇拽直,此刻忽然裂开一道裂纹。
柳十的身上,道火顺延锁链燃烧,熊熊不熄。
裂纹并没有继续蔓延。
风雪覆盖,掩埋而下,锁链的纹痕重新愈合。
洞天再次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黑袍徐来。
而是满头白发苍髯的大长老元拂荫。
大长老来到柳十面前,他抬头木然看了一眼摇曳狂颤的锁链。
“初代祖师爷设下的大雪洞天,封禁之地,无论多强的星君,都无法挣脱此地。”大长老缓缓道:“柳宫主可以放弃了,留些力气,上路的时候自在一些。”
老人袖袍里滑出两张惨白符?,他轻柔问道:“我再问一次,‘大雪’在哪里?”
柳十面无表情。
大长老默默等了十个呼吸。
没有回答。
他动作缓慢,将两张符?捻住,轻轻按下,对准柳十的肩头两边,一左一右,两张惨白的符?,上面似乎书写了某种古怪的纹路,按压之下,发出骨骼消融的渗人声响。
柳十抬起头来,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牙齿打颤。
极致的风雪寒意,揉进了肩头骨子里。
大长老将两张符?,隔着一层湛蓝色道袍,按入了柳十的肩头血肉里,那两张符?,就像是天地之间的大雪,在肩头血液里迸发,柳十的道火便是因此而燃,若是不燃烧道火,他整具身躯,都会在这里被冻为冰渣。
这一幕,是徐来不曾看见,也无法想象的。
大长老面无表情,对于这一套的动作,他已熟悉至极。
每日他都会来到大雪洞天,来看望剑湖宫这位被判定为“有罪”的宫主柳十。
他来了以后,只问一个问题。
那柄镇宫之宝,“大雪”在哪里?
柳十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
没有回答。
柳十只是保持着最简单的沉默,不说任何一个字。
“风雪”符?按入双肩,他仍然不为所动,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