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书生自觉得自己破烂不堪,与在此坐下穿着最为华丽的一桌并坐,举止更是拘谨,头也抬不起来。
修双卿看在眼里,嘴角扬扬,别有一番感觉。
待点好了菜,挥退小二,容昭才问:“你们前去可有查出什么?”
修双卿摇摇头,容昭也不问什么。
肖怜娇声道:“姐姐与姜公子也很累了,先休息一晚再说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姜镜奕隐隐不安道:“或许,这场山洪当真是天灾。”
修双卿却道:“人为,定是人为。”她看着姜镜奕,神情坚定的道:“镜奕哥哥,我想,许是有人故意为之,销毁了证据也说不准。”
姜镜奕好似从未设想过会有人故意销毁,忽而一阵语噎,低眼微思。
容昭想了想,又问:“可是这种东西要怎么销毁证据,证据又是什么?”
修双卿微微沉思,沉默半晌。
肖怜看着此处正陷入商讨的这些人,也不知要怎么帮忙,只能道:“姐姐,我以前在山寨里时常去山上的小湖打水,不知陆家庄那山上是否有小河。”
修双卿微微一怔,肖怜的话恰巧提醒了她,有些山上是存在汪泉的,可为何司马泞没有发现?还是说那湖已经随着倾覆的山泥一同消失了。
可随后那书生说了一番话,更确定了修双卿内心的想法:“你们说的是陆家庄前面的那座山吗?我知道,那山顶上确实有面湖的,而且还蛮大,我今早晨还在那湖汲水喝呢。”
霎时,桌上顿时变得空寂无声,目光下意识的齐刷刷地看往司马泞,司马泞被目光所注视,眉头一拧,倏地站起,冷冰冰的道:“没有。”
众人皆不语,却皆心想,没准儿此次罪魁祸首就是他。
“我没有。”司马泞面色发乌,一字一句的吐出来,语气里含着浓切的不甘与委屈。
“没有?”容昭冷笑一声,“以你的功力顶多一炷香便能到山顶,那么大一片湖你怎会看不到,还是故意的。”
司马泞锋眸瞥向他,正要说话,修双卿道:“行了,此事不大,为何非要闹大不可。这事就此作罢,不许再提。司马泞……”
正想叫司马泞坐下吃饭,司马泞已成一条黑影,不知去向。
容昭也是无奈,“恐怕恶习难改……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这么说他的。”
修双卿定睛看了看司马泞离开的方向,微微深思,独自叹息。
姜镜奕看了身旁的白面书生一眼,脸色微有锋芒。
这人是谁。
待饭后,修双卿管小二要了一只烧鸡用荷叶包去后院,正见司马泞站在屋顶,表情依旧冷漠如初,只是如今看来还有几分似是赌气。
修双卿忍不住笑了一下,司马泞听到声响,循向声处,见是修双卿,脸色微变。
修双卿轻松一跃来到屋上,将荷叶鸡交给司马泞,道:“你不吃饭,不饿么?”
司马泞却看也没看荷叶鸡,也不看修双卿。
“……我相信你。”
修双卿的声音随着微寒的风扑在司马泞脸上,竟让他微冷的神情带了几分温存。
司马泞看向修双卿,修双卿仍保持着举着烧鸡的动作,修双卿道:“对你来说,信与不信又有什么意义呢?”修双卿朝他笑了笑,“但是如今可不同了,你是在顾及我的感受,是吗?”
司马泞眉头又拧了起来,头往一边偏去,不语。
“喂,司马泞,我举着这只鸡很累的,你吃不吃!”
司马泞又转过头,看了看那只包在荷叶里的烧鸡,看了看修双卿,“……”
浓漆的晚天当空,唯有一圆明月发亮。灯火通明的客栈后院屋脊上,修双卿与司马泞同坐,修双卿微微抬首望着明月,司马泞在吃着鸡,修双卿忽然想到什么,问:“司马泞,你的家人呢?”
司马泞简洁答:“死了。”
修双卿看向司马泞,顺口便问:“怎么死的?”
司马泞头也懒得抬一下,“我杀的。”
修双卿:“……”
她还想问为什么,可想了一想,还是没问出来。
司马泞却出乎意料的,居然首先道:“他们都很讨厌我,时常打我骂我指使我干活不给我饭吃,我便杀了他们,我把他们开膛破肚,将血肉给乌鸦和狗分食,直到看着他们只剩一堆白骨,哈哈。”
修双卿听着他生硬而寒冷的笑声,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司马泞沉默了一会儿,吃完了烧鸡,又道:“……我是真不知山顶有片湖。”
修双卿奇惑,“怎么说?”
司马泞犹豫一下,没有说话。
修双卿猜想:“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引我前来?
司马泞纠结一会儿,点头。
修双卿又问:“那人你认识?”
司马泞点头……
“那么就是说,此地灾情是有人故意引起的?”也就是说,人为了。
司马泞点头……
修双卿微微急切,“……那人是谁。”
司马泞不愿说。
修双卿不知怎么的,笑了笑,如以往铃音,若是有人为之,定是来挑衅权威了。不管如何,单一条公然毁山便可至其死罪!
司马泞转眸看了看修双卿,沉默半晌,“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好像就是这个样子。”顿了顿,再道:“……只是你如今,长大了。”
修双卿没想到司马泞会与她这么说话,不由得怔了一怔。暗夜里,她微微莞尔,柔和如煦阳春风,明月素梅,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