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坐在案前,耳边传来一阵阵知了的叫声,窗外的空地上生长着一棵大槐树,主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展开的树冠宛如亭盖一般,笼罩在房屋的上方,遮住了烈日,洒下一片清凉。敬翔眼前的几案上摆放着十余封文书,皆用红漆封口,标示着其中的内容十万火急,可此时他脑海中一片繁杂,数日前上书之后的一系列遭遇像电影一般在他眼前重现:回家后连夜上书请求出京督战时的激动、在家中等待回音时的期待,最终却得到前往徐州敕书的震惊,还有一路由汴梁来到徐州途中的沮丧和彷徨。终于,敬翔站起身来,来到院中那颗大槐树下,沉声叹道:“人事哉?天命呼?”目光中满是迷惘之色。
商锦忠剧烈的喘息着,额头暴起的血管就好似下一刻就要迸裂开来一般,一条皮带深深的嵌入他的右肩,在他的身旁,一头驴子也在奋力的发力,一同拉扯着后面的木犁,包铁的犁头将湿*软的泥土像波浪一样分开,莲娘熟练的扶着犁,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一条笔直的犁沟来。
“郎君,歇口气,喝口茶汤再接着干吧!”莲娘低声道,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配合其当地的土音来,却有些特别的韵味。商锦忠停住脚步,看了看剩下的田地,笑道:“不必了歇了,莲娘你若是累了,便让大郎来替你扶犁,乘着节气还在,快些将这几块地耕完了,再去将那块坡地整治了,也种些杂粮,也好贴补贴补!”
莲娘笑道:“我在后面扶犁,有什么累的,只是我看这驴已经有些吃不住劲了,你便是不累,也得让它歇歇吧!”
商锦忠闻言一看,才发现那头驴身上早已汗出如浆,四腿发颤,只得将那驴解下套子,牵到一旁树荫下,让其吃草歇息,又取了点豆料撒给它吃。这时一旁的大孩子赶忙送了茶水过来,商锦忠接过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阵带有微微苦味的液体滑过喉咙,口中立刻生出津*液来,说不出的畅快。他擦了擦嘴旁的水迹,将木碗递给一旁的孩子:“再来一碗。”
商锦忠喝了三碗茶汤,走到那驴子身旁,伸手在那驴背上抚摸了两下,才发现那驴子经过这些天农忙时的劳作,瘦了不少,不由得叹道:“这耕田耘地,着实少不得一头大牲畜,此刻若是有两头犍牛,此地有地有水,好生整治一番,倒是个好家业!”
商锦忠正感叹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喊声,他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留在家中的那个小孩子正飞快的向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叫喊道:“父亲,父亲,家中来了一伙强人,好不吓人,您快回去看看吧!”
“嗯,强人?”商锦忠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原来他那日帮莲娘劈柴做事,本是见她子幼母弱,无人可依,后来莲娘也帮他煮些吃食,缝补衣裳,时日一久,两人便住到一块去了,商锦忠早已厌倦了这乱世中杀伐飘零的日子,此时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自然是万分珍惜,此地本就偏僻的很,十天半月没有一个行人经过也是寻常事,今日突然有了人经过,让商锦忠那本已放松了的心弦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赶忙问道:“小郎,他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打扮?”
那小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又是在山间长大,所接触的人少,不像城中孩子那般早熟,指手画脚的述说了半响,也没说个明白,商锦忠最后只得摇了摇头,叹道:“待我先回去看看!”
说话间,商锦忠将丢在一旁的衣衫披上,又捡起放在树下的弓箭佩刀挂好,山间多有鸟兽,便是出外耕作,山民也往往要带些护身器具,便要向家中走去。手上却是一紧,回头一看却是被莲娘扯住了,只见那女子泪眼涟涟的看着商锦忠,目光中满是恐惧,泣声道:“郎君,还是莫要去了,反正他们也是过路的,房子坏了最多我们回去后重新再建便是,若是你有个万一,让我们娘儿俩如何是好呀!”说到这里,莲娘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失声痛哭起来,一旁的那小孩儿虽然不知原委,见母亲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商锦忠将莲娘抱入怀中,安慰性的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背,莲娘的哭声慢慢停了了。商锦忠慢慢的将莲娘推开,笑道:“我只是去看个究竟,若是当真是强盗,我再悄悄回来便是,再说就凭这一张弓,一柄刀,便是寻常七八条汉子,也伤不得我!”
莲娘见状,心知拦不住商锦忠,只得慢慢的松开手,不舍道:“那你可千万要小心。”
商锦忠点了点头,转身向家走去,莲娘咬了咬牙,稍一犹疑,还是伸手招来两个孩儿叮嘱了两句之后,也向家中走去。
那田地离商家相距不过三四里的路程,拐过两个弯子便到了。商锦忠离目的地还有百余步远便走下山道,在灌木丛中穿行。不一会儿,他便爬到了半坡处,选了个安全所在,探出头来,向下边的自己宅院望去。
只见商家院中或蹲或坐着数十条大汉,身上衣着式样颜色各异,不过皆用青布裹头,正乱哄哄的喝水休息。道路两旁有三五十头大小牲畜,背上都驮着大小笼箱,倒有些像是行脚商人,自己是否下去看看,说不定倒是向他们能买些盐巴来。不过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中,行商也好,强人也罢,也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想到这里,商锦忠不由得犹豫起来。
商锦忠正犹疑间,突然身旁的灌木丛中一阵响动,转出一个青衣汉子来,手中正兀自系着腰带,显然此人方才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