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清洗炮膛,装实心弹,打开缺口,让步卒冲进去,大伙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商锦忠大声的激励着楚军炮兵,两门铜炮旁数十条军汉已是忙得汗流浃背,不少人图爽快干脆只着了一件短衫,被炮口喷出的浓烟一熏,更是浑身漆黑,如同恶鬼一般。这商锦忠本是庐州人氏,在家中行二,老父尚在,上下各有一个弟兄,他吴军炮兵中当一个小伍长,家里还有百亩薄田,本也还是个中人之家。只是吕方自从吞并淮南之后,连年对外用兵,对治下百姓租税劳役负担极重,尤其是征发劳役,这古时农家最怕的就是这个,若是家中壮劳力被征发走了,误了农时,便是一岁不收,可这两税却是少不了的,一年下来便是殷实之家也经受不住,这庐州乃淮西重镇,无论是北面的寿州还是上游的江西荆楚几乎无岁不被兵,自然庐州的百姓劳役负担也是极重,商锦忠的长兄便是于天佑十年讨伐南汉时被征发为民夫,得了疫病死在南方了,连尸骨都未曾返乡;到了天佑十二年,马楚与后梁合兵讨伐吴国,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吴国则分兵迎击,大发淮南、江东、两浙、江西诸州郡民夫土兵转运粮食,商锦忠家本来依照吴国律令,有一子在军中,又有一子已经丧于戎事,本来可以免役的,但他家在村里乃是小姓,被当地豪右勾结小吏,将黄册暗自修改,竟然将别人的劳役压到了商锦忠的小弟头上,强自征发了去。商锦忠老父本已年近五十,体弱多病,这般气病交加,在榻上缠绵半旬功夫便去了,家中没有一个男人,商锦忠的妻子只得带着孩子改嫁他人。待到商锦忠在军中得到消息,一切早已发生了,他本是个烈性汉子,那里忍耐的住,立刻当了逃兵,跑到对面的楚军那边,正好楚军当时见识到吴军火炮厉害,对于这方面的人才十分重视,商锦忠虽然对于火炮的测距和计算射表方面不懂,但是对于其他方面的运作还是很了解,加上人又勇猛得很,这几年来积功也到了百人都头的职位,此番他虽然还不了解楚军所处的绝望境地,但也凭多年的行伍经验也猜到了一二,他也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身为吴军逃兵,只要兵败被擒,肯定是砍头的下场,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改嫁的妻儿,是以吴锦忠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激励手下士卒奋战,楚军炮兵看到头目如此英勇,士气不由得大振,那两门铜炮不断pēn_shè出炮弹,打得矮墙后面的吴军守兵头也不敢露出来。
虽然楚军的炮火很猛烈,但多面堡是依照吴国新军的条例建造的,主要针对的就是拥有火炮的敌军,其特点就是墙不高且厚实,不高可以减少被弹面积,而厚实既可以增加对敌方火器的防御能力,又可以确保工事不被安置在其上的己方重炮发射时的后座力震塌。吴军多面堡的外壁乃是高一丈半,墙基厚度两丈的土堤,面对这种厚度的土堤,楚军的那两门铜炮发射的最多六斤重实心弹打上去最多也就多一个尺许深的孔洞,想要打开突破口却是绝对不能。商锦忠发现这点之后,立刻停止了改用霰弹轰击两侧墙上的吴兵射手,掩护己方步卒蹬墙,这招倒是立竿见影,在霰弹的近距离扫射下,土堤上射击的吴军火绳枪手如同落叶下纷纷倒下,便是有少数企图对射的吴军射手也发现自己的铅弹无法射穿楚军火炮旁用装满湿土的柳条筐堆成的土垒,只得纷纷退下。这样一来,楚军步卒立刻感觉压力顿减,纷纷用竹梯登上矮墙,向里涌去。
多面堡前的战况尽数在望楼上周虎彪眼中,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被敌军在左翼的佯攻所吸引,将手头不多的预备队投给左翼的缺口处,否则现在就只有睁着眼睛看着多面堡落入楚军手中了。他转身对一旁的李益民沉声道:“李十将,你领三都兵,前往多面堡,一定要把楚贼重新赶出壁垒外。”
“喏!”李益民赶忙躬身领命,但起身后却没有立即下望楼,周虎彪见状,皱眉问道:“军情紧急,还不速去?”
李益民咬了咬牙,沉声道:“末将有一陋见,不知当讲否?”
周虎彪见对方如此,心知有要事要说,强压住心中的不耐烦,道:“快说!”
“末将以为楚贼虽然破垒,但多面堡内还有第二道墙,一时间倒也无妨,倒是彼之炮兵才是心腹大患。那两门铜炮虽然并非重炮,但正好处于我方炮火的死角,用霰弹便可将墙头守兵尽数射杀,若不将这两门火炮除掉,便是将贼兵从堡中逐出,也无法守住,只是白白损伤士卒,窃以为颇为不智。”
周虎彪闻言冷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多面堡前的突破口处,果然正如李益民所言,楚军先登虽然已经入堡,但在堡内的第二道防线的阻拦下,队形混乱,挤成一团,被埋伏在第二道防线后的轻炮霰弹轰击下,死伤惨重,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威胁,但是外墙外的楚军炮兵不断用实心弹和霰弹轰击两侧墙后的楚军守兵,对守兵形成了相当的威胁。
“那你说当如何行事?”周虎彪问道。
李益民显然胸中已经有了成算,听到上司问话,毫不犹豫的答道:“楚贼先锋见我方壁破,士卒多半一拥而入,掠夺财货,这火炮旁防御反而薄弱起来。加之双方已经鏖战多时,硝烟弥漫,视线不畅。若让我领轻骑五十,由旁门杀出,直扑贼之炮营,杀其炮手,焚其弹药,彼措手不及之下,堡内再趁势夹击,定能大获全胜,令楚贼不敢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