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里的风有些凉,高路走出屋子,凉风吹在脸上,感觉天摇地晃。
酒在瓶子里,就如同一个妖怪被捆绑了四肢,关进了笼子里,可打开盖子,喝进肚里,这妖怪就恢复了原样,上蹿下跳在肚子里闹腾起来。
这一闹腾,高路可真有些招架不住,蹲在院子里,张开大嘴想吐,可他嗷嗷叫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干脆使劲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下自己。
还别说,这一摇一晃还真管用。
高路用力拍了拍脑袋,慢慢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喃喃自语:这小子来干啥?难道有情况?想到这里,这家伙浑身一哆嗦。
他走得很慢,喝酒他可不是马三的对手,照这样一碗碗地喝下去,马三能把高路灌死,问题是,喝酒的男人肚里有了几两小酒,脑袋就发晕,一发晕就成了“英雄”,天不怕地不怕,老子天下第一了,醉死也不认那半壶酒钱。
高路一步步小心地进入门洞,他扶着墙壁,觉得整个门楼都在摇晃,不过,他的脑袋瓜子还算清醒,双手扶着门,小声问:“谁啊?”
他的声音短促,完全没了唱戏的腔调。
声音没到,高栋早嗅到扑面而来的酒气,那酒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冲到高栋的鼻孔里,这小子闻到酒味,禁不住笑起来,他没有想到,来找高队长,歪打正着遇上了酒场,其实他这种二流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闻到酒味更迈不开步子。
馋虫从高栋的嘴巴里爬出来,这小子张开大嘴,口鼻并用,努力吸了一口酒气,微笑着答道:“高路,高队长,我是高栋,快开门,有情况。”
高路一听有情况,知道不是动刀就是动枪,浑身一阵颤粟,努力站稳身子,独眼对着门缝凝视片刻,看到来人果真是高栋,哈哈了几声,手按着门闩,小声问:“有啥情况?也没听到枪炮声,不会有大事,你快讲。”
高栋添了添嘴唇,小声说:“高队长,快开门,外面说话不方便,万一有人偷听,坏了大事,这责任你我可都担当不起哟。”
高路极不情愿地拉开了门闩,望着黑乎乎走进门洞的黑影,慌忙闩上了门。
一边往屋里走,高路一边问:“发生了啥事,着急忙慌的来找我?”
“屋里说,屋里说。”高栋的鼻子尖,他怕在院里说出来,高路会撵他走,这小子加快了脚步。
一进屋,高栋的眼睛就盯在了猪蹄上,口水慢慢从嘴里流出来,伸出粗手指头,去盘里抓。
高路按住高栋的手,“快收起你的爪子,先把话说完。”
高栋抬头望着高路,“高队长,你让我找得好苦哟,去了趟思艺茶馆,不见个人影,又去了……”
高路一听,又去了——知道高栋这小子往下要说啥。
如果让梅小姐知道自己还藏着个老婆,非跟自己闹翻天,他忙咳嗽一声,敲了敲桌子,“长话短说,长话短说嘛,甭啰里啰嗦。”
高栋瞟一眼梅姑娘,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看我这张嘴,短话总爱往长里说。高队长,牛议员那儿出了大事你知道不?”
高路瞪起了独眼,“知道啊,不就死了几个玩钱的家伙吗?这算啥大事,你大老远跑来,就为这点事?”
高栋轻轻地摇了摇头,“死几个人算不得什么,如果真是德国人打死的,牛议员也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不会张扬,可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也知道我跟牛议员的关系,他找到我,说啥也让我带几个人过去,包围他的饭店,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所谓的德国人,可我是副队长,总不能绕过队长你啊!”
高路满意地点点头,“难道,真的不是德国人?”
高栋神秘地点了头,“牛议员打过电话,北平的吉野将军回了话,可以确定,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德国人。牛议员感觉上了当,丢了脸面,发誓要找到那个假德国人,高队长你想想,如果找不到那俩家伙,牛议员也睡不好觉啊,据说那俩小子蹿房越脊,飞檐走壁,就跟那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你想想,牛议员要找不到这号人物,能吃得香睡得着吗?”
高路瞧着高栋,只见这小子自己斟满酒,一仰脖倒进肚里,拿起猪蹄啃起来。
“你小子,刚才还火烧眉毛似的着急,这会儿喝上小酒啃着猪蹄,不急了?”
高栋晃了晃粗脖子,“咱不在乎这点时间,喝两碗酒暖暖肚子也没多大关系,我听说这俩小子会那失传的绝世轻功,‘壁虎游墙术’,只要身子贴到墙上,就跟粘住一样,三摇两晃就能爬到墙顶,弄不好啊,我看这俩小子早就出了城,不过,牛议员的小事也是大事,咱总得应付一下。”
高栋说着话,一根猪蹄下了肚,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头,突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桌上的酒碗,端到鼻前闻了闻,一脸的吃惊,指着高路,小声说:“高队长,我可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我来之前一定有人陪你喝酒,而且至少有一个人,现在就在你的屋里。”
高路心里一惊,他眨巴了几下独眼,故作镇静,“高栋,我看,你小子的酒,喝到了狗肚子里,一碗酒你小子就犯糊涂,这屋里就我和梅姑娘俩人,怎么会有别人,我管你喝酒,可不管你鸡蛋里找骨头,本队长知道你跟牛议员走得比我还近,你小子还时不时的给牛议员孝敬点小东西,这屋里有没有人我心里清楚,高栋你小子不是不知道,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