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赵胜英迎娶五姨娘进门的时候,赵志祥正跟着马帮走南闯北,当他满载而归回到剑门,像只鸟儿一样兴高采烈地飞进赵庄的大门时,与一个美艳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你看着我,我望着你,脸面上都有些怒气,都在责怪对方走路不长眼,疯疯扯扯的没个规矩;看来看去,竟是谁也不认识谁,当下,彼此心中就生了个疑问。赵志祥尽管平白无故地摔了一跤,心中有些不爽利,但他到底是个男子汉,别人是个女孩儿家,而且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美女在任何时候都是有理的,因此,赵志祥憋了一肚子怪罪的话就硬生生烂在了肚腹里。
真是鬼使神差。怪罪的话不仅烂在了肚腹里,赵志祥还充满绅士风度地向对方说了声:“姐姐,对不起。”这一声姐姐,赵志祥唤得自自然然,一点儿也不勉强;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个女子见赵志祥率先认错,心中的气也就跟着烟消云散,白净的脸面上忍不住就荡漾起了一缕微笑,百合般皎洁的微笑。
每次马帮满载归来,只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挡着分不开身,赵胜英都要在庄子里摆一次筵席,亲自领着族人与马帮的硬汉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划拳行令,闹腾个不醉不归。
这样的筵席对于赵胜英来说,意义非凡,对于马帮的硬汉们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对于赵胜英而言,一次筵席,就可笼络住马帮硬汉们的心,可使他们忠心耿耿,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对于马帮的硬汉们来说,一次筵席,让他们备受荣宠,在剑门地界上拥有无上的荣光。
经历得多了,这样的筵席对于赵志祥而言,就有些味同嚼蜡。但甭管嚼得是菜还是蜡,作为剑门赵庄的三少爷,又刚刚跟着马帮荣辱与共辗转千里,他必须得出席这样的宴会,这是一份责任,一份作为赵家子孙与生俱来便必须肩负的责任。既然是责任,就不能任凭好恶,挑肥拣瘦。
宴会定于华灯初上时分。赵志祥出门在外两个多月时光,虽说也是勤洗澡勤换衣,但外边的日子怎及得家里的齐备?每次外出归来,赵志祥都要痛痛快快地泡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跟着马帮跑得次数多了,赵志祥把每一次外出都当做是一次重要的旅程,全心投入,认真对待。既然是旅行,就有开始,就有结束。赵志祥区别开始和结束的方式,就是在自己的家中痛痛快快地沐一次浴,清清爽爽地更一次衣。
在剑门赵庄,赵胜英亲自领衔参与,宴会的等级自然而然地就水涨船高。偌大的院子里,栉比鳞次地开了八桌席面,以赵胜英为首的赵庄成年男子和马帮的硬汉分宾主端坐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在厢房里,另外开了四桌席面,席上坐的全是赵庄的女眷,嘤嘤燕语,其乐融融。
长途跋涉而归,现在,赵志祥尽管最想的是安安静静地歇息一夜,修养生息,调理精神,但父亲要犒劳马帮的汉子,自己必须打起精神跟在父兄身后,穿插于席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声谈笑。
面对这样形式大于内容的酒宴,赵志祥很想保持一份清醒,但院子里毕竟摆着八桌席面,端着酒杯一圈转下来,就有些头重脚轻了,好似风中的芦苇,然而,这还不算完。适时,赵志祥尽管感觉头有些大了,腿上像绑缚了两根高跷,走起路来总是不知深浅,高一腿低一脚,东倒西歪,南摇北晃,但他却还必须强自打点精神进到厢房,与一众女眷们碰个杯,道个安,才算完。
赵志祥走进包厢时,赵志文和赵志武正一前一后端着酒杯在席间打着圈儿。这样的宴会是形式大于内容,说得再直白一点儿,就是走流程摆规矩,只要流程走完规矩走到,筵席也就该散了,谁也不会真正去在乎桌上摆着什么珍馐佳肴,或是粗粮青菜。
既然是讲规矩,自然就有个长幼之分。赵志祥端着酒杯首先来到主桌边,这一桌上坐着的都是赵庄里有身份的女眷,赵志祥不好批发,只得零售,腆着笑脸挨个儿碰杯道安。
不一会儿,满满当当的七杯酒又下到了赵志祥的胃里,酒劲赶趟儿似的,前浪推着后浪,一浪高过一浪,赵志祥的目光越来越朦胧,脚步越来越轻浮,他知道,自己已经行走在醉倒的边缘,所差者,就是最后一颗压死骆驼的稻草。
赵志祥咬了咬牙,努力克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打太极一般,摇摇晃晃地又斟了一杯酒,转到最后一位主宾跟前,心中盘算着,喝了这一杯,就是天王老子相劝,也不可再饮,要不然便有可能来个现场直播,出尽洋相。
赵志祥迷离着双眼,晃晃悠悠地准备碰杯,朦朦胧胧间,蓦然发现这位主宾的年岁似乎与自己相仿,看着很是面生,又似曾相识,一时竟想不起她是哪个房里的,犹疑了顷刻,赵志祥大着舌头说:“姐姐,志祥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赵志祥说着话,正待举杯一饮而尽,迅速走完流程,径去屏息静气,化解腹中的争斗。熟料,酒杯刚刚靠近嘴唇,一阵乱纷纷的诘难声便纷至沓来,说:“志祥,你刚刚叫咱们幺妹儿什么来着?姐姐,是不是,罚酒,快罚酒。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