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在这黄沙漫天的人迹罕至的军营里竟有千里冰川这样的旷世奇观,就连平地涌起巍峨不绝的圣山之巅也不曾有过这般大规模的冰天雪地,叫人不由得感喟一句造化之神奇。想我还走过一回当年神女修炼的绝冰池,彼时是易北护我,便是天寒地冻九天无人敢闯的极寒之地也尚能忍耐片刻,如今我踽踽独行,天晓得我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裹了条被子就往里走,又叫人不由得感喟一句我比造化还要神奇。
前行了不晓得多长时间,只觉得我全身上下都已经被冻得麻木不堪失去知觉了,恍然间眼前竟呈现出一派豁然开朗之派,我欣欣然走了两步,经寻得了一个场地十分阔绰的冰洞。
冰洞里面,堪堪正是中央的位置,一个裸着身子的男子背对着我——只因他半个身子都泡在那池谭水里,叫我不晓得他究竟是全罗还是半裸着的。再加上这里四下无人,少了许多礼数与顾忌,我便光明正大躲在洞口暗下里观察他跑在那冰水里究竟在干什么。只见那人缓缓在冰水里挪动着,像是在练什么拳法。
近三万年来这还是头一回我对道法展现出了极为浓厚的感兴趣——若是武曲星君他知晓了必定感动。默不做声看了半盏茶的时间,惊奇地发觉我竟然莫名看出了些端倪。
我恍惚发觉这人躲在如此寒彻肌骨的寒水中似乎正练着我九重天历届帝王都须得习得的寻经术。
相传这法术乃当年神女所创,既可通调七经八脉,又能毁人筋骨,正是损人利己的好法子。只可惜后世不济,我父王悟性忒差根本没能习得这其间的精髓晃来晃去就是个半瓶子醋,本神君我品行高尚更是一万个不愿意把自己大好的时间搭在这些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上,放眼九重天望去,这法术就要失传了,如今在这里我还能见到有人将它炉火纯青使出来,委实欣慰。
欣慰之余,我却也委实好奇,甚至竟有些惴惴不安——要晓得想练着法术最最基本的的就是仙骨,他不但有法子能窥其全貌竟还能练至出神入化,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仙道?魔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只可惜这命运待我太过苛刻,它不予我时间让我将这事好好想上一想便扼住了我的咽喉,把我从洞口外头毫不拖泥带水地摔倒了洞底——这人察觉身后躲了一个人,毫不犹豫地朝我出手了。
夫子曰非礼勿视,我就这样坏了他老人家给我立下的规矩平生头一回如此详尽地看见了一个男子赤裸裸的上半身……以及——易北那张我朝思暮想了许些年的脸。
脸仍是记忆里的那张脸,只是那双眼睛里含满了方才想要直取我性命的狠辣与无情,一点也不似我易北,一双眼睛亮晶晶如天上星,眼底尽是一片浓得化不开得温柔。
“——易北?”
顾不得方才被人扔进了满是冰棱的石壁上摔了个皮开肉绽,我站起来,先开口唤他,亲眼看着他眼中陌生的冰冷与漠然转瞬即逝,他又成了记忆里我所熟悉的那个眉梢眼角尽是一派爽朗温暖的少年。
“我找了你好多年,你怎会在这里?”
我哆嗦着嘴唇一步一步走向那谭冰冷的湖水:“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寻他数年,设想着终有一天,四海八荒的茫茫人海里能再见他一面,如光和风一般的相遇,晴空如洗,花开漫山,却从未想过竟是这样再次相见,没有一拍即合的默契,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甚至连已经沉睡多年的心跳声都没有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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