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
远远的,传来一阵诗词背诵声,熙婉在听香的搀扶下,和季夫人一并行走在椒房殿和金淑殿之间的一片花园子里。
错落有致的花草移步换景,透过时而稀疏时而稠密的花草枝叶,能看到两男一女正围坐在一个石桌边。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孩童,正捧着一卷竹简,来回踱步,摇头晃脑地背诵《诗经》。
“这小子,那么小就学着那群雅士附庸风雅了,真是有意思。”
熙婉折过一枝花儿,戴在季夫人头上。
“回去我好好训诫训诫他,这年纪应当学学为人之道,怎么尽想着春事儿了?”
“妹妹在冷宫呆了六年,憔悴许多,平日得多多装扮自己,走出去别叫人笑话二皇子。”
季夫人恨铁不成钢,熙婉却说着她未老先衰,两人明明说的不再一个问题上,但季夫人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其中含义。
“姐姐说的对,是该整理整理妹妹的形象了,免得害仁儿也叫人看轻。”
季夫人端正了下发髻上的花儿。
之前离开冷宫时,她便说过不会让夏旭仁参与皇储斗争中来,如果自己的孩儿太出色,那势必会引起皇帝和朝臣的注意,这就有悖于她之前所发的誓言。
她能重见天日,全是熙婉的功劳,而她也是见识过熙婉,能把岚妃给扳倒,手段必然不寻常。
她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是会趋利避害,她没那么愚蠢与熙婉斗。
她只要母子平安,将来有一口粥汤喝就知足了。
“这做人之道,还是该学学的。”
“姐姐说的是。”
“母亲!”
两人交谈间,辗转已经到了花园子里,夏旭仁看到季夫人,扔掉手里的竹简,飞扑上去。
样子甚是亲密。
夏沐雪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在他带动下,也想扑上去拥抱某人。
只是,心中一层隔阂,却犹如坚冰,很难消融。
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一只玉手已经探来,撩了撩她额前被风吹的散乱的秀发,随后一件披风覆盖上来:“天凉了呢,别冻着。”
夏沐雪水润润的眸子凝视那落入眼底的倒影,轻轻嗯了声。
熙婉娇笑,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有骨肉亲情。
尤其是,她费尽心思叫人把惠姬当日的丑鄙形象告诉她,让她明白,其实那个女人,自己也不过是个肮脏龌龊的东西。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接下来几日,熙婉经常和季夫人陪伴几个孩子读书,日久生情,这矛盾也会渐渐化开。
何况母女间,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呢?
夏沐雪对熙婉渐渐认同了。
十月里的天日渐寒凉,北风呼呼,吹卷来的是北境凛冽的刀锋铿锵,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兵发大周,生灵涂炭。
熙婉的日子是越发惬意,每日里无非是相夫教子,做做女红,夏稷武已经一岁了,又会叫又会跳,长得生龙活虎,精神抖擞。
季夫人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时不时想去够悬挂于墙上的一柄用来辟邪的桃木剑,忍不住笑道:“稷武这孩子,将来莫非想和那位李国师一样?做斩妖除魔之事?”
熙婉默然不语,眉宇间有一丝隐忧,难道真要给夏靖轩说中,看上这江山社稷?
想起有个典故,一大户人家刚出生的子孙,在他边上放了一枚金印,又在一侧放了一盒胭脂,谁料这孩子不拿金印抓胭脂,气得老太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果然成年后这孩子整日醉生梦死温柔乡,最后圣旨一道,万千富贵如黄粱梦一场。
常言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真的是有一番深意啊。
看熙婉面色凝重,季夫人心中惶恐,一句玩笑话而已,不会当真吧?
“娘娘?”
“把那木剑摘下来。”
听香应了声,将木剑摘下,本以为是给夏稷武的,谁料熙婉接过木剑,直接扔进了一旁的火坑。
这……
一屋子人全傻眼。
干嘛呢这是?真生气啦?
“去把徐夫子叫来,以后,武儿的功课都托付给他了。”
“是。”
听香一脸迷惑地看着这位举止行为怪异的皇后,今天是怎么啦?
“哇——”
木剑被丢进去刹那,夏稷武就哇的哭出来,声音之响,椒房殿外负责守卫的侍卫都听见了,一个个探头探脑,到底都是夏靖轩安排的人,对这位世子,可上心了。
“来,武儿,不哭,母后带你去念诗,乖!”
熙婉抱起夏稷武哄着,都是身上掉下的肉,怎么会不心疼。
呼呼地安慰一阵子,兴许是累了倦了,稷武乖乖熟睡。
“婉后,太子殿下求见。”
刚刚哄完孩子,那边有人进来汇报,夏旭安来了。
“让他进来。”
“主子,最近那个惠姬总是往太子宫跑。而且每次太子都是单独见她。”
听香附耳嘀咕。
熙婉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眸子里已经闪烁出一丝厉色。
这女人似乎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还想继续和自己斗,是不?
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熙婉可不会怕了她!
“儿臣,拜见母后!祝母后青春永驻,万寿金安!”
转眼,夏旭安已经进来了。
躬身,行礼,问安。
礼节丝毫不乱,形象淡定从容。
倒是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