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周世澜不欠他什么,自己也不欠周世澜。也许吧,他到底不能和周世澜成为朋友。以后,只恐怕两个人的人生,再没什么交集。就算曾经相互的怨怼,能伴随岁月的流逝,而变得体谅和原谅。可是他们终究不是当初的少年郎,曾经的朋友之谊,却也是再也都回不来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自己还是欠了周世澜一句话儿。
百里聂伸手,慢慢的按住了周世澜的手掌,心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句。
阿澜,对不起!
睡梦之中,周世澜觉得浑身都是很疼,疼到了浑身每一寸的肌肤,都好似要生生撕裂一样。
这样子的感觉,可当着是难受极了。
他感觉到了自己,好似陷入了那么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好似就要永远沉溺于这片黑暗,再也醒不过来也似。
朦胧之中,他仿佛是听到许许多多的声音,可是倘若仔细去听,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的。
周世澜费力吃力的睁开眼睛,瞧着帐前流苏。
一时之间,他怔怔的发呆,竟似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渐渐的,那些个记忆方才慢慢的拢入了周世澜的脑海之中。
他慢慢的回想起来,那周皇后寝宫之中的杀戮,那一地的鲜血,还有周皇后残缺的尸首。那入腹的毒酒,那五脏六腑的剧痛。还有那阴影之下,恍惚而来的纤弱少女的身影。那白玉也似的脸颊,却好似雪白的莲花,却散发出复仇的怒火。那个女郎灼灼的目光,就这样儿盯着自己,仿佛能将这世间一切,就此消融,烟消云散。
最后,却是眼前的一片黑暗。
那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却也是流转在周世澜的脑海,使得周世澜脑子一阵子的剧痛。
他不觉伸出了手指,轻轻的揉揉自己的额头。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知晓自己如今没有死,就算在浑身酸疼,煞是难受,可是自己到底还是活着的。
如今的他,活生生的就在这儿。
他的耳边,却也是听到了周幼壁极欢喜的嗓音:“侯爷,你醒过来了?”
朦朦胧胧间,他便瞧见了周幼壁极欢喜的脸孔。
少年的面容,却也是已然有些个憔悴,瞧着已经是没那样儿精神了。
“我没有死?”
周世澜如此询问,方才发觉自己嗓音说不出的沙哑。
“你都昏迷好几日了,只能喝些参汤吊着,周家上下,可死担心坏了。”
“陛下总差人问你如何,还送了上等药材。哎,那些刺客当真是猖狂。想不到,居然是潜入了皇宫行刺。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些个东海的蛮子有些关系。自打他们来到了京城,便是总是有许多古古怪怪的事情。”
“叔叔,你肯定不知晓,你昏迷时候,长留王殿下居然来看你呢?你当真和他有交情?从前我听着别人提及过,我还不肯信呢,原来居然是真的了。他瞧过你,没一阵子,你便醒了。可惜殿下已经离开了,否则一定是会很欢喜。”
周世澜慢慢的听着周幼壁说这些话儿,他的心就好似安静的湖水,也是没有什么波澜。唯独听到了周幼壁提及了百里聂时候,他才容色微微一动,竟似有些个恍惚。
百里聂为什么会来这儿,他已经没精力去想。属于整个龙胤的阴谋,就是如此的层出不穷,他,他总是想不透彻的。
他已然觉得,有些累了。
其实就好像百里聂所笃定的那样儿,一个人倘若死了一次,便是绝不能狠下心肠,再死第二次。就好似如今的周世澜,就是这样子。
周幼壁还有几分犹豫的嗓音,却禁不住在周世澜耳边吞吞吐吐的想起:“还有,还有一件事情,你,你的头发。”
头发?周世澜有些惊讶,头发怎么了?
他垂下头,顺手一拢,却也是呆住了。
垂在自己胸前的发丝,已然是雪白透亮。他还正值壮年,原本应该乌黑的头发,却也已然是雪白一片,白得有些个扎人眼球。
周世澜好似做梦一样,手指轻轻一拢,然后那雪白得发丝,就这样儿,轻轻得从周世澜的指间,就此轻盈的滑落。
那头发轻柔,好似羽毛一样,好似一点重量都是没有。
周世澜让人拿来了铜镜,这样儿照了照,不止胸前发丝,他那满头发丝,居然短短几日,都是白透了。
许是因为心中极痛,许是因为中毒缘故。他头发,却已然再不见半点乌黑。
周世澜怔怔的瞧着如今镜子憔悴的容貌,心尖并无太多难受,却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
周幼壁还在一边念叨着,说不准用些个药材,这样儿给补回来,头发又会变得乌黑。
可是周世澜却已然不如何在乎。
一个月后,一辆马车,载着白发的怪人,就这样儿的离开了京城。
周世澜离开京城时候,他让车夫停了停,撩开了帘子,最后深深的望着这极繁华热闹的城郭。
他从小,便长于这锦绣富贵地,天生便是富贵根。他的少年岁月,乃至于他之前所有的人生,都是浸泡在这个城池之中。
而到了如今,他却也是要离开了。离开这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他不会再回来。
从前他以为自己很重要,可是如今他却知晓,其实这世上不会非你不可。没了周皇后,其实整个城市还是可以如此的安静。就算他周世澜无心权势,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