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历史比不得戏说,堂堂一国之君微服私访根本连想都不要想,自然也不会霸着一个臣子的官印不给。却不想这风水轮流转,于成龙用不着往外借官印,倒是跟他来借这把江湖中的“尚方宝剑”来了。
自个儿还没来得及用过一次,倒是先给借了出去。胤祺颇有些感慨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取了龙鳞匕递给于成龙,又缓声嘱咐道:“于大人下去以后要相机行事,宁可查的糊涂些,也切莫要打草惊蛇。无论寻得了什么证据线索,不必自处,一应带回来给皇上定夺即可。”
既然已明悟了康熙的心意,他自然也不能给那位煞费苦心的皇阿玛丢脸。这种场合,天家贵胄的气度拿出来只能是平白的膈应人,可那真办实事儿浸淫官场多年的架势,他却也是能拿捏出来几分的。于成龙也是个明白人,眼里先是隐隐一惊,便立即接了那龙鳞匕低声道:“谢过五阿哥指点,成龙必不负万岁爷所托,下官告辞。”
胤祺微微颔首,却是忍不住暗地里偷笑了一声——看来他那位八岁即位的皇阿玛,可是大大提高了满朝文武对这少年天才的承受能力。若是放到前世,一个半大孩子说这种话少不得要叫人惊疑不已,可如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些个人惊讶归惊讶,惊的却是他的身份立场,倒是没一个觉着以他的年龄,说这话有什么古怪不妥的地方。
好容易应付走了两位来公事私办的大人,胤祺深吸了口气,准备打点起精神出去应付那只老狐狸。
——若说这王鸿绪跟于成龙,他根本用不着多提防,这两位可都是有名的纯臣,心里只装着万岁爷一个人,只要他一门儿心思的为皇阿玛做事,跟这两个人的利益就永远不会生出什么冲突纠葛。可明珠无论从身份到立场,再到面上一套心里边儿一套的本事,跟那两位可都绝不是一个段位的,若是不留神着点儿,一不小心只怕就要掉进他的什么坑里头去。
“五阿哥近来可好啊?”
一见屋子里头已没了旁人,明珠的脸上便立刻换上了熟稔亲近的笑意,主动陪着胤祺在桌边坐下:“老夫始终想挑个日子过去问候一声,却一直都苦无门路。若不是今儿阿哥总算出来了,老夫还不知道得盼到什么时候呢……”
“大人言重了,胤祺不过是皇阿玛身边儿一个寻常阿哥,岂敢承大人这般记挂。”
胤祺浅笑着应了一句,却是自个儿动手替两人斟了茶,又略带歉意地笑道:“我这儿有些不便,就没留什么伺候的人。才刚儿又耽误了不少的功夫,委屈大人等了这么久——这杯茶就算是大人赔罪了。”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不告而来,阿哥不怨老夫添乱就是好的了。”明珠笑着连连摆手,又似是漫不经心地端起了那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道:“这茶清香味异,纯美非常,实属上上之佳品——可惜那二位大人来去匆匆,没这个福气品尝,倒是尽数便宜老夫了……”
“不过是寻常龙井罢了,幸得大人青眼,倒是这茶的福气。”
胤祺淡淡笑着,耐着性子继续陪他打着机锋,心里却已隐隐明白了他的来意。只不过这跟着明珠说话却是决不能着急的,非得陪着他把圈子兜完了,真材实料才能那么藏着掖着的透出一星半点儿来——他甚至不无恶劣的猜想过,会不会明珠跟索额图这两位当朝重臣矛盾真正的起源,就在于索额图这个受不了人绕圈子的炮筒子脾气跟明珠这个凡事少说绕三分的笑面狐狸,天生就八字儿不合,注定得这么不死不休地磕上一辈子。
而这一次的明珠,显然也完全没有叫人失望。两人足足扯了小半个时辰的天南海北,茶也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就在胤祺忍不住对这位明珠大人的肾功能跟膀胱容量生出强烈的敬意时,他老人家的话锋终于骤然一转,似是不经心般缓缓道:“索大人去西面的事……不知阿哥可多知道些什么?”
胤祺双眉微挑,眼中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明珠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能把这句话问出来,说明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那日他从南书房离开,索额图就被派去了西边儿,若是有心人自然不难猜得出这里头的门道。可这问题就在于他去南书房本就是秘密行事,知道的只有皇上身边儿的太监,这一位明珠大人居然敢往皇上身边布眼线,这胆子也实在是真够肥的。
想来或许是他这几次在康熙的授意下配合着明珠作弄索额图,给了明珠一种他也是大阿哥党——亦或至少是反太子爷党的错觉?胤祺懒得去深想什么,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却隐隐冷了几分,微垂了眸缓缓笑道:“大人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旁的什么人什么事儿,皇阿玛又是什么心思的——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反倒容易生祸,倒还不如就不知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阿哥说的乃是正道,老夫自然省得——可如今这形势,又岂容得老夫退让上半分?”
明珠苦笑着应了一声,目光却骤然幽深。脸上一向带着的温雅笑意已不见了踪影,右手紧紧扣住桌角,语气竟忽而带出了几分激烈:“五阿哥可知——成德是我的命根子!他无意于功名,老夫就纵着他玩乐,他醉心诗词,老夫就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