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老费,你说说。”
费洪以前可是和农民军交过好几次手的,对于贼军异常熟悉的,听到孙元问,喃喃道:“什么时候贼人如此敢战了,如果一开初就这样,还会被我官军从陕西撵到河南,又从河南撵到南京吗?”
孙元好象有些明白过来,仔细一想,也感觉情形有些不妙。古代战争看起来规模空前,但和现代热兵器战争比起来,却有很大区别。最大的不同就是组织性和对于伤亡的耐受力,现代军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苏德战场上,一支部队伤亡百分之八十依旧能够咬牙忍受,打到最后一人。但冷兵器战场中,军队只要付出超过百分之十的伤亡就会乱成一团。
伤亡百分之十还不崩溃的部队,就可以称之为铁军了。
明朝的军队是出了名的烂,一般来说,一场几万人的会战,真正能够上阵厮杀的也就几千家丁。也只有这几千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家丁才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因素,至于其他的辅兵和民夫,多是打酱油的看客。
所以,战斗的时候,双方的统帅都会第一时间派出自己手下的精锐家丁冲阵。
今日会战,农民军已经付出了上千精锐的代价,他们的军纪又是出了名的差。可打到现在,依旧咬牙向前冲,可见高迎祥和张献忠是在拼命了。
明朝南京军多是卫所兵,碰到已经杀红了眼的贼军,他们能够扛得住吗?
孙元心
中一紧,有种隐约的担心。
朱玄水:“孙元,今日说不好我军要败。”
旁边,费洪道:“其实……朱千户你也是过于担心了,就算南京军败……天雄和关宁两军还没出动呢。以这两军的战斗力,以逸待劳,打赢这一仗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确实是。”孙元点点头,又道:“朱千户,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军如何在战场上获取功绩,老这么呆在大阵背后,也没机会啊!”
是的,南京军不会败的。按照真实的历史来看,明军本战将取得一场空前胜利,这一点,孙元也不担心。
朱玄水苦涩一笑:“却是没有法子,除非南京军被贼军直接打崩,咱们才有出阵的机会。作为大明朝的军官,咱们怎么能够盼着友军失败呢?”
孙元再不说话,骑在马上,手搭凉棚观起战来。
又是一轮火炮和弓弩,农民军又倒下了一大片。
转眼,农民军已经逼近距离明军大阵一百步的地方,那些贼军面上的表情也清晰可见。
“杀!”一声呐喊,几万张嘴同时张开,几万双脚狠狠地踩着地上的烂泥奔来,飞溅起一排海啸般的黑色泥浪,那泥浪的浪花却是各色兵器,白得耀眼。
没有人后退,所有贼军就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来。
明军的弓手改仰射为平射,不断有贼人身中数箭倒了下去,即便受伤不重的士兵被后面的人潮一推,很轻易地被踩进泥水里,再也看不
见了。
响亮一样的呐喊声中,到处都是噗嗤噗嗤羽箭入肉的声音,一排排尸体垒在阵前。但贼军好象已经陷入疯狂,就这么不讲理不要命地径直撞来。
临阵不过三发,缺乏训练的明军卫所军弓手很多人的手臂已经酸软得抬不起头来,见敌人逼近,有的人想后退,给身后的刀盾手让出位置,有的人则扔掉弓想去抽腰刀。
所有人面上都带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这些没有上过真正战场的江南士兵从来没想到过战争会是如此残酷,敌人竟会如此地不要命。
小桥流水,歌台舞榭,富裕精致的生活,怎么抵得过常年被西北风沙磨砺的塞上铁血?
明军的弓手和试图上前的刀盾手、长矛手、大斧手挤成一团,如同陷入沼泽中的水牛,再也动弹不得。
不片刻,就有一队贼军精锐在一个矮壮汉子的率领下如同一把尖刀,直接切入明军阵中。这个矮壮汉子身上穿着笨重厚实的铁甲,上面还挂着十几支羽箭。虽然跑了这么长的路,却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他手中提着一把大斧,只一扫,立即就有两个明朝卫所军如稻草人一样飞了出去。
在他舞成一团的大斧之下,明军士兵不住退缩。
不过,还是有一把长枪刺入这人的腰间,牢牢地钉了进去。
那矮壮汉子,张大了嘴巴,好象惨烈地叫了一声。因为隔得实在太远,宁乡军这边也听不见他在叫声。
可
就在这个时候,那汉子一挥大斧,将偷袭者砍倒在地。随手抽出钉在腰上的长枪,狠狠朝前一投。
带着人血的红色长枪在人潮之上飞出十几米,直接将一个骑在战马上的千户军官刺了个对穿。
那千户军官的身体在马鞍上摇晃半天,终于软软地落了下去,瞬间被人潮淹没。
“刘宗敏,是他!”孙元抽了一口冷气:“这厮命真大了,这样都死不了?好一员勇将,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果然都不是奢遮人物。”
刘宗敏在清流关的时候就中了自己一枪,落入乱军之中。按说,换成其他人,早就被千万双脚给踩死了。就算侥幸逃脱,身中一枪,且是铅弹,估计也会因为铅中毒而丢掉性命。
可这家伙偏偏活了下去,还生龙活虎地上了战场。
难道这厮身体的抵抗力惊人?
“完了,我军士气已堕,这一仗要输。”旁边费洪额头上全是冷汗。
“啊!”突然间,南京军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已经有士兵调转了身体,向后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