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刚过不久,青草盎绿的田野之内,正是七丈见方的茅屋。
茅屋窗口外面就是一方小小的坟冢,坟冢上寸草不生,旁边两颗小树摇曳身姿。
窗边的几盆鲜红牡丹花期将过,显得有些蔫吧,却依然散着香味。
墙壁上的油灯幽黄。
灯下,桌上细小的陶炉之中,正升起轻烟袅袅,飘出淡淡幽香,混着花香更是好闻。
诸葛凡他约莫也就三十岁,穿着一袭白色书生衫,手中拿着一卷《春秋》。
深夜添香读春秋,花草相缀叶飘摇,当真是悠闲。
诸葛凡心神有些不安,转头看了看窗外孤坟,心中才稍稍宁静了些。
身在血榜之上,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想走,更不愿走。
生死命中事,无非剑上争。
在洛州,争得过他掌中剑的先天境武者,不多。
“笃,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敲门的动作很轻柔,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听上去也很是闲悠。
听到敲门声,诸葛凡收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也放下掌中春秋,开口轻声回应:“门没上栓,都进来吧。”
茅屋的门被推开了,首先进屋的是黑衫负刀的张浪。
然后是一个三十左右,手拿黑鞭的漂亮女人,这是‘黑蝎子’笍夫人。
接着,是身如铁塔的牛皋牛大爷。
最后,还有一位,这一位满脸横肉,身体宽的差点挤不进门,手中握着一把杀猪刀,这是‘索命屠夫’朱淝。
一个感应,三个先天,感应境的还领着头。
诸葛凡非常镇静,他坐在长凳上,抬头细细扫视着自己的四个客人。
最近他的茅屋里,客人倒真是一下子多了起来。
当然,茅屋后面的古井里,腐烂枯骨也是多了起来。
“屠夫索命,毒蝎蜇人,铁塔镇魂,一刀断肠。”
诸葛凡笑了笑,道:“血榜四凶,联袂到访,寒舍简陋,蓬荜生辉啊,阁下想必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断肠张?”
张浪也不回答,只是抚掌言道:“诸葛凡,你挂在血榜之上,还能在这荒山茅屋,伴着红花绿草,清读添香,你这‘辣手书生’倒还真不愧这书生之名。”
诸葛凡摸了摸嘴角的胡子,道:“无家可归之人,也只能守着孤坟,附庸风雅罢了,各位夜摆大驾,屈尊降临,定是来借我人头的?”
张浪笑了笑,道:“诸葛兄的人头,着实价值不菲。”
诸葛凡道:“齐老鬼看得起,把我挂得有些高了。”
他说完还摸了摸顶上脑门,砸吧下嘴,道:“可以的话,我自己都想摘了这大好头颅去领赏了。”
笍夫人柔媚一笑,道:“放心,奴家保证,等拿了你的人头领了赏,会告诉你的。”
“人在家中坐,灾祸凭空至,江湖风浪间,生死命中事!”
诸葛凡忽地一声长吟,猛然起身,从桌下抽出一柄三尺长剑,湛湛青锋。
“你先来告诉我的剑罢。”
他嘴里轻喝一声,提脚就是一踹,一张书桌便翻飞起来,朝着笍夫人撞去。
而他的身形却是纵扬而起,手中长剑带起青光向着张浪袭去,这一递身甩剑,正是点苍派流云剑法中杀招。
流水行云!
面对攻势,张浪未有动作,笍夫人却是当先一抖黑鞭,鞭梢便往书桌腿上一卷,随后她用力一扯,便飞往了一边。
牛皋身体斜斜撞出,双掌齐齐击出,狂飚而起,在茅屋之中掀扬起掌风,浑厚掌劲亦是当头向着诸葛凡拍去。
朱淝直扑向前,那宽阔肥胖的躯体竟然颇为灵巧,手中杀猪刀上附上一抹凌厉的刀芒,便朝着诸葛凡胸前捅去,正是他《杀猪刀法》中的妙招,开膛式。
面对二人合攻,诸葛凡却不退不躲,手中剑势丝毫不变,反而骤然暴进。
他身形在空中一荡,直如漫空飞舞,像煞雪花翩翩,便将二人攻势晃过,剑气譬如惊虹,朝着张浪头颅削击而来。
张浪脚步倒撮,踏开两仪,身形眨眼便退开丈余,双臂广袖一摆,催动混元真气,十颗白银棋子便从双手之间激射而去,森森锋锐,急如雷霆,凌厉不凡。
诸葛凡身在榜上,自然对接榜之人也有些了解,他知道这四人都是血榜之下风头最劲的人物,也知道张浪刀法猛烈,有‘断肠张’之名,却未料到其还有这一手飞打之术。
出乎意料之下,那十颗白棋已是分袭各处要害。
不过他亦非等闲,辣手书生自有辣手之处,当此危机之时,他身形猛然腾空,点苍派‘飘雪身法’运起,小小一个折翻,掌中剑势便是陡然一转。
正是流云剑法中的奇招,云散雾消。
盈身飘摇有如雪引,荡剑翻飞好似云烟。
一把三尺长剑舞得青光弥起,风不能透,剑气四溢,不仅将十颗棋子一一接下,顺势也将牛皋和朱淝的后续攻势接了下来。
但是这时,笍夫人已是回转过来,寻到空当,将手中黑鞭挥出,带起重重鞭影,宛如实质一般,向着诸葛凡的下身抖卷而去。
‘黑蝎子’笍夫人,当真狠辣,蜇人非常,出手之际竟是直击男人那两腿之间最要紧最要紧的要害之处。
诸葛凡心中一惊,趁着剑势未尽之时,旋身一飘,掌中三尺剑再次扬起,蓦地就使了‘云消雾散’的一式变招,雨卷残云。
残云尙未消,剑雨却已落。
清湛剑芒顿时交织而起,封挡住重重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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