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英将尉迟雎带走之后,并未立即离开唐州,而是选择在唐州官驿停留两日。
不是他不想离开,是他没办法离开唐州。尉迟家作为昔年汉唐八柱国之一,唐州自那以后便成为尉迟家的氏族领地。唐州官府官员皆是出自他们家门下,即使狄英身份再特殊,也不能在没有唐州府衙盖印的情况下就随便把尉迟雎带走。
在这唐州,尉迟家便是天,谁都不能无视当初高祖与八柱国之间的规矩。至于往上再高一层的世家权贵,那所立下的规矩更是让当朝天子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国公府热闹的气氛并未因为这场意外而被打破,宴会照常进行,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
参与宴会的多数贵客有些酣醉,尉迟府管事乐吉便让下人将贵客安排到府邸的宾客厢院,等他们酒醒之后再回客栈。
李恒与苏沐鱼携手行走在龙门客栈旁的御子西湖畔,一路走来不论李恒如何逗她,都不见佳人一笑。
李恒不禁问道,“苏妹,自尉迟府回来之后,你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不是生了什么?”
苏沐鱼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宴会席间离开时,遇到了让人不爽的事情!”
能让平日里脾气最为温和的苏沐鱼都觉得不好之事,在他人看来那将是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的事情。既然苏沐鱼能说出来,那她一定会告知自己究竟生了什么!
“君侯,你可知道我在尉迟府中见到了一名跟我长得八九分像的女子!这女子不论言行举止都跟我一般无二!唯一不同便是她的琴艺不够精通,还差了不少火候。我后来听人说,这女子是尉迟雎的养女。不知怎么地,见到那个女子,我心中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李恒闻言,轻轻搂住苏沐鱼的细腰,故作镇静地说道,“天下之大,与你相似之人自然能够寻到。可要说那冠绝无双的琴艺和名声,却是那女子不能相比的!在我李恒的心中,你是无可取代的。”
看到李恒靠近的俊容,以及李恒最后一句话,苏沐鱼面颊顿时绯红。眼前佳人娇羞闭目的模样,惹得李恒心中升起难痒之意,可想到未来的鸿鹄之志,李恒松开了搂住苏沐鱼细腰的手。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免得着凉!”
苏沐鱼睁开凤目,见李恒已走出数步,右手捏着左手,黛眉微皱撅嘴不满,心道,“他们都说这李恒是个fēng_liú公子,为何对我就如此相敬如宾呢?难道本小姐还比不上那些风尘女子?”
尉迟府邸荆国公的内院暖厢,尉迟宝正与他的二弟尉迟达商议着该如何处理尉迟雎引起的丑事。
尉迟达低声说道,“兄长,不是我说话难听!当年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盯紧一下老三!如今闯出此等祸事,你要我如何帮你?”
“二弟,为兄知错啦。是为兄当初没有听你的话!为兄并不希望你出来替老三求情。为兄是想知道,他做的事会不会惊动御阁啊!心里好有个准备!”
尉迟达端坐一旁,细想之后,说道,“能让狄英亲自前来,怕是早已惊动了御阁。杜相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依我看咱们是尽早切割为好。免得到时候牵扯到你我身上,咱们尉迟家怕是要走到头啦。”
那份缉拿文书上,虽然没有明说,可戎马半生的尉迟宝尉迟宝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换言之朝廷是在提醒尉迟宝。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了错,我就惩治谁。至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他们会从轻处置。
尉迟宝双眼微眯,喊道,“乐吉!乐吉!”
“老爷!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查一下老三在近些年经手的所有商贸交易,若是让我知道有人徇私枉法,不论他是谁一律送与官府查办!”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
别看尉迟宝是武将出身,但在处理问题的态度上,从来不含糊。如今他很清楚自己当初选择不插手家族产业是何等的愚蠢?这世间的商贾关系哪有和气生财,不过踩着荆棘击败对手才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尉迟宝看来,尉迟雎是被人当成了枪,这把枪最后伤到的人却是自己。
“二弟你是知道的,为兄退居庙堂之外十数年,早已不再过问对朝中之事,二弟你身在京畿之内,如何看待老三的事情?”
尉迟达看了一眼尉迟宝,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从尉迟宝那眼神之中,尉迟达便猜到了尉迟宝的心思。
“兄长,你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心里话?”
尉迟宝正儿八经一脸严肃地说道,“自然是心里话!”
尉迟达摸着胡须说道,“兄长可还记得高宗时期御阁宰相房峯之事!”
“自然记得,高宗龙朔初年,房峯因爱子被诛杀,意图谋反被拘捕,后在天牢自缢而亡。房峯死后,家产被抄,其房氏一族所有近支亲属更是被流放至西川为奴。可事后查明,是他人诬告!”
尉迟宝自己说完后,恍然明白过来,问向尉迟达,“莫不是有些人想要再来一次?还是陛下知情却不阻拦?”
对于尉迟宝的猜测,尉迟达没有回答。尉迟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他何尝不是希望自己想错了,不然陛下也不会让他来唐州为尉迟宝祝寿。
回想起文帝在世时,让自己作为随行监军大臣,其实已经提醒了尉迟达。只不过因为文帝驾崩,尉迟达便将此事忘记。没想到终究还是大意了,新皇立威有赏金升官之举,自然也要杀一儆百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