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沈虽白下了琼山,回到客栈中。两个师弟已然自行处理了伤口,正欲歇下,见他回来,也都识趣地只是同他道了安,不曾多问他这大半夜的去了何处——玄袍又是如何丢了的。
“大师兄,岳姑娘方才四处寻你。”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一间还点着灯的屋子:“你二人今日受了伤,且回屋好生歇着罢。”
“是。”二人这便各自散去。
站在门前,沈虽白犹豫再三,叩了叩门。
“溪明,有何事?”
话音未落,屋中便传来一阵丁铃桄榔的动静,他吃了一惊。
“发生什么了!”
“没事没事……”岳溪明跷着一只脚,蹦跶着来给他开门,“起身有些急了,打碎了一只杯子。”
“可有伤着?”沈虽白看她急得额上一层细汗,不免担忧她这条多灾多难的腿。
她摇摇头:“不碍事,扭伤而已,比起我哥那条腿,我这不算什么。”
岳将影前脚被人家打断了腿,她转眼又被同一个人吓崴了脚,真不晓得他们岳家撞了什么邪,尽在一个人手里栽跟头!
“天色不早了,听师弟说你一直在找我,有何事?”他问。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件东西不小心被我从红影教带出来了……你这手怎么了?”她冷不丁瞧见他衣袖上的一滩血迹,吃了一惊。
沈虽白默默将手藏于身后:“无妨。”
“我先前不见你,便让你师弟去寻你,听说你折回医馆买了些阿胶……”她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狡黠一笑,“沈哥哥,你是不是去给顾教主送药了?”
沈虽白不答,算是默认。
“送就送呗,我又不会向沈伯伯告状。”她不由好笑,“你这怎么还把衣裳都给送没了?”
丝毫不知委婉为何物的调侃,令沈虽白颇为窘迫,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我”了好半天也没接出下文来,倒是那耳根红得似要滴血。
岳溪明觉得他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同顾如许扯上关系的时候,闷头闷脑的木头突然有了魂似的,会恼,会气,喜怒哀乐,仿佛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顾如许了,此次总算见到了人,那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奇女子,美得不可方物不必说,那性子啊,也是有趣的紧,本该阴气森森的阎罗殿,因为她在,愣是像个暖意融融的家。
虽说她手底下的魔头脾气都坏得很,尤其是那个林煦,长得那么好看,欺负她的时候却是半点不晓得什么叫“怜香惜玉”,但好歹有顾教主在,至少顾教主做饭很好吃啊!
“剑宗的弟子袍百两一件,顾教主回头拿去卖,倒是不错。”她算得一手好账。
沈虽白一怔,似是想起自家小师妹爱财的性子,还曾扬言要转手卖了世子遗物。
“你先进屋,站在门外不累吗?”岳溪明给他让了条道儿。
他颇为为难:“夜深了,你我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还是在这说罢。”
她叹了口气:“沈哥哥,我伤了腿,一直踮着脚真的很累啊……”
闻言,沈虽白似乎觉得她言之有理,稍加细想,长腿一迈,便进了屋。然而她一口气还没顺过来,便见他搬了张椅子给她搁在门边。
岳溪明:“……”
可真是个少见的老实人。
她扶着椅子坐下,开着半扇门同他在门边说话,偶然路过的店小二看得蒙圈,险些撞上前头的柱子。
“我被绑的事,或迟或早总会传到我爹耳朵里的。”她无奈道,要知道此次她带了不少将军府的人,以她爹平日对她的宠爱来看,这些人中多半插了几个亲信,护着她的安危是一面,回头她那个爱操心的将军爹爹问起她这几日做了些什么,他们总得如实回话。
郡主被魔教绑走这等大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她爹那个脾气,若是晓得了,保不齐卸了铠甲抄刀子冲上琼山找顾教主算账。
她托着腮:“顾教主人美,性子好,厨艺也好,夜里还托下属给我送些宵夜,我要是不逃,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
听到自家小师妹被夸,沈虽白的面色柔和了些:“她本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诚然头一回见面不大和气,但顾教主没有恶意,我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将军府和红影教结仇。”岳溪明道,“此次回到庄子里,我会先书信一封给我爹,道明原委,但能不能劝得住,眼下我真不大好说,你也晓得,我爹那脾气,跟炮仗筒子似的,一点就炸,我尽量替你师妹说说好话。”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岳琅将军的性子,他亦有所耳闻,沙场之上万夫莫开,做事雷厉风行,镇守边疆五年,直打得边境蛮族溃败连连,退兵千里外。
然岳琅将军在楚京王亲贵胄中最是出名的却不是领兵打仗的能耐,而是宠女严子。
弘威世子岳将影,自幼被严加管教,纨绔之流,那是碰都别想碰一下,早些年,少不更事之时,随损友去了回楚京赌场,可连骰子都没摸着,就被自家亲爹跟提鸡崽儿似的提溜了回去,顶着水缸在将军府门前扎了一夜马步。
往来百姓,皆可围观指点。
那夜之后,岳世子见着赌场大门都自觉绕着走。
而府上郡主,却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吃穿用度,从来兄长有什么,她必定有什么,兄长没有的,她还有一堆……
岳将军宠女儿,就连当今圣上都晓得,故而每回赏赐,忘了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