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间有多少风云动荡,四月间的洛阳,还算风平浪静。
洛阳这个地方,实际上历史底蕴要比长安还厚重几分,这里是商周旧地,华夏文明的,又是汉时丝绸之路的一部分。
到了唐时,终于来到鼎盛时节,更有了神都之称。
和长安不同,它的地理位置确实占了些优势,南北交汇,东西并融,隋唐运河也都汇聚于此。
在经济文化上面,其他都城,恐怕都要逊色几分。
但话说回来了,这里因处天下之中,每逢战乱,这里便成了所谓的兵家必争之所在,给这座千年古都造成了很大的破坏。
时至今日,唐时胜景,已不复闻,就更别提汉时遗迹了,多数都只剩下了些残垣断瓦,当然,更多的都湮灭在了历史洪流之中,不复得见了。
而如今,洛阳的人口,也只剩下了不到八万户,只是鼎盛时节的一个零头。
春暖花开,一行人马缓缓通过洛阳西城通正门,出了洛阳城。
靠近城门口,正是一座粥棚。
衣衫褴褛的人们,聚拢在粥棚左近,等待放粥,看见鲜衣怒马的一行人过来,都瑟缩的躲到路边。
饥民正在增多,这只不过是河洛大地的一个缩影而已。
冬天过去了,河洛百姓正面临着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赵石面无表情的左右瞧着,看着这些扶老携欧。嗷嗷待哺的百姓,并没有让他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战乱之后,本来就是如此,他见的多了,早已视为平常。
和河中河东,在金人治下碾转哀嚎不知多少年的汉家百姓相比,河洛地界的人们显然过的太过舒服了。。。。。。。。
经此一乱,对于大秦的统治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大乱之后,人心思安,没谁天生就是贱骨头,想着法儿跟自己过不去。
但在随在赵石身旁的鲍勇看来,河洛百姓就是一群贱骨头。
秦军入河洛,已经差不多十个年头了,不说当初秋毫无犯。就说之后。对河洛百姓也是宽容非常。
但到得头来,河洛百姓却在秦军背后狠狠插了一刀,如今却还要靠着大秦的救济过活,不是贱骨头又是什么?
要说赵石这里只是无动于衷的话,鲍勇这里,对河洛饥民,就可谓是不待见的很了。
不过鲍勇撇了赵石一眼,还是觉得有点不安。因为他知道,这个春天对于河洛上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今年,河洛这里的人们,都会过的很艰难。
朝廷再怎么大度,也不会一如既往的,倾尽全力,救济河洛饥民,难道等他们吃饱了喝足了。然后再次掀了桌子不成?
不过,身为军中将领。对此事鲍勇也不甚上心,他现在纠结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首先,在为晋国公接风洗尘的宴席之上,晋国公当众称赞于他,让他懵懂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太突然了,他这个职位,和晋国公相差了足足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想到,不但能见到晋国公本人,还能得此殊荣。。。。。。。
若他在河中河东任职,能得大将军亲口褒奖,以后青云直上,自然不在话下。
但。。。。。。。。这里是河洛,他算不上张大将军心腹,却也属魏怀德魏建军一系,之所以偃师一战过后,还能安然无恙,靠的就是魏怀德在大将军面前美言。
大将军赵石确实是一棵参天大树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上去的。
纠结之处也就在这里,得了赵大将军赏识,对他来说,其中利弊,真的很难说。
最让他担心的是,大将军赵石初入河洛,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不太明白,若是想着插手河洛军务,拉拢人心,才对他赞赏有加的话,那么,将来他鲍勇在河洛的日子可就不知该怎么过下去了。
一旦惹恼了张大将军。。。。。。。。军中的权力斗争,可从来不讲究和风细雨,于无声处听惊雷,像他这样一个品级,只需要在打仗的时候寻个由头,掉脑袋的过程将分外干脆。
更让他担心的是,之后,大将军张培贤亲自传令,让他随从于晋国公身边,名为护卫,实为向导。
夹在两位大将军中间,他真的是心惊肉跳。
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过于凶险了。
随在大将军赵石身边,可能晋国公会视他为眼线,如果他不能把赵大将军一言一行报回去,那么,张大将军也会视他为叛徒。
他到现在其实也不太明白,怎么突然间,自己就落到了如此地步。
但在那两双高高在上的目光的注视下,他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晋国公来来去去。
今天,晋国公好像兴致不错,想要去看看位于洛阳城西的国武监分院。
洛阳国武监分院。。。。。。鲍勇一想就头疼,一把大火,将那里烧了个七七八八,他现在还兼着国武监重建的监工之职。
如果说长安国武监是晋国公的脸面的话,那么洛阳国武监,对于大将军张培贤而言,意味上也差不多。
如今晋国公的脸面保存的很好,张大将军的脸面则被弄的乱七八糟。
而晋国公想要去那里瞧瞧,这不是明摆着打张大将军的脸吗?
这事他直接报了上去,没听到回信,只能心怀忐忑的领着晋国公往洛阳城西而来。
实际上,他这番担心有些多余。
像赵石和张培贤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彻底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