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傻了,夏湘又傻了!
丞相夫人表示了担忧,离开夏府后就再也没有登过门。只派了个管事过来,简单询问一二,见夏湘依然那副痴傻模样,便不再如原来那般热情了。
这让夏湘十分开心。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周玉年竟没有辞馆,依然老老实实给自己做先生。只是近日府上忙着为自己请大夫问诊,实在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位先生。
父亲每日下了朝便来探望她,却每每都是一语不发,最后叹着气离开。
这些日子里,夏湘听到最多的,便是乳娘在耳边愁苦无奈的叹息:“这苦命的孩子!老天爷不开眼呐!”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有人经受不住打击,缠绵病榻,老太爷病了。
当然,也有人心里偷偷乐开了花儿,从病榻上坐直了身板儿,恢复了当家女主人的骄傲模样儿。虽然,如今当家的不再是她赵姨娘。
所以,夏湘慌了,装傻子装的驾轻就熟、得心应手的时候,祖父病倒了,如何是好?还要继续装下去?若老爷子就此一病不起,自己往后的人生再精彩,又如何过的安心?
于是,挑了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夏湘趁着值夜的碧巧打瞌睡的功夫,偷偷摸摸溜出了院子,朝祖父的正房走去。
踏着一路不太明亮的月光,夏湘心里无比焦急。
希望祖父坚强些,不要一病不起,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六月初,月儿弯弯,挂在柳梢头。
暮色四合,月贯中天,白日里的暑气却依然淡淡缭绕在空气里,不愿散去。一路上,夏湘小心翼翼,并未遇上什么人。
天气热,暑气重,祖父的房门大敞着,从内里透出的光,在门口泼成一地昏黄。
近日来祖父身子骨不利爽,二管家放心不下,住进了隔壁厢的耳房。夏湘见正房无人,耳房也熄了灯,这才踮着脚尖儿进到祖父卧房,四下望了一圈儿。
还是平日里的模样,没有守夜的小厮或管事,祖父生性随和淡泊,一向不喜人多,不愿被人伺候着。
此时,祖父正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月光透过窗子,泼洒在地面上,红木桌上,多宝阁上,雪白一片。
夜已深,一切都沉浸在睡梦中,杳然无声。
夏湘轻轻舒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叹息声极轻,却还是落入了祖父的耳朵里。老人家睡的轻,也或者,一直都没有睡。所以,祖父连忙问了一声:“谁?”
声音并不大,且有气无力。
看来,祖父是真的病了,夏湘再顾不得什么,抹着泪花儿便跑到祖父床边,压着声音,忍住哭腔儿说道:“祖父,祖父,是我,湘儿啊……”
“啪嗒”一声,有东西从祖父的手上脱落,滑到床边,掉到了地上。
夏湘扭过头,看到白晃晃的月光下,一个父女饼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半点儿热气,看起来硬梆梆的,显然已经凉了很长时间。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夏湘哭了,然后笑了,她抱着祖父的胳膊,低声啜泣着。本想扑到祖父怀里大哭一场,却因为个子太小,只能抱着祖父的胳膊。
眼泪鼻涕将老人家的衣袖弄得濡湿一片,老人家却欢喜的不能言语。
“湘儿……你……你好了?”祖父只说了一句话,便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
夏湘抹了把眼泪,有些为难地说道:“祖父,湘儿要告诉您一个秘密。您能帮湘儿保密吗?”
祖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应下:“怎么不能?祖父一定不说出去,只要湘儿的病好了,什么事祖父都答应你。”
“祖父我……”夏湘惭愧地垂下头,两个小抓髻有些乱蓬蓬的,被月色蒙了一层淡淡的光:“我是在装傻,我……没疯。”
一阵晚风漫过窗棂,窗边高高花台上,吊兰叶子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很悦耳,也很短暂。
祖父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己的孙女儿,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祖父,”眼泪簌簌而落,夏湘哽咽着说道:“湘儿不愿嫁到丞相府,您不知道,那个杜广是个胆小鬼,湘儿不喜欢他。”
这才多大的孩子,怎就藏了这般多心思,怎么就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祖父诧异地望着夏湘,嘴唇翕翕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湘儿,你还小,怎么懂得这些?”祖父压下了咳嗽,有些无奈地叹息着。
夏湘仰着外明亮:“祖父,您要相信湘儿。比起嫁入丞相府,湘儿一定会有更好的归宿。”
这话不是为了安慰祖父,临时做出的许诺,而是一直以来,夏湘心底里深深相信的事情。
虽然夏湘并未奢望祖父能够相信,可祖父竟真的相信了。
只是,他老人家抛出来的问题,却那样犀利。
“那……那你是要嫁到哪家去?”祖父小心翼翼地问着,心想,难不成自己的孙女儿想要嫁到宫里去?
祖父还真是可爱……可爱的无可奈何。
夏湘摇了摇头,抿嘴一笑:“哪家好,便嫁到哪家去。湘儿才八岁,您担心什么呐?”
祖孙二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和缓了下来。只是,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祖父并未听到,夏湘却听的清清楚楚,近日来,夏湘的五识愈加清明敏锐。所以,二管家刚刚出了耳房,夏湘便捕捉到了他的脚步声。
如何是好?若跳窗,自己个子太小爬不出去。若冲出卧房,估计会跟二管家打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