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黯淡的东宫春和殿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周围没甚么声音,太子朱高炽却仿若听到了天边隐隐约约的闷雷。
今早上,天还没亮,朱高炽便在文华殿、东华门、奉先殿之间来回跑,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坐车,但他以前很少有这么折腾的。以至于朱高煦多肉的脸上布满了红彤彤的颜色。
跟着朱高炽回东宫的金忠、郭资、谭清等人,昨夜几乎没合眼,连脸都没来得及洗,此时他们的脸都油晃晃的像抹了一层猪油。
不多时,太子妃张氏到正殿来了。几个人在正殿上来回踱着步子,大伙儿的话都很少。
接着袁珙、杨士奇、杨荣、杨溥等也陆陆续续回到了春和殿。
昨夜的部署确实有点仓促,但有那么多人出谋划策,还是算很周密的。如今事情出现了与预计不同的偏差,境况变得更复杂,诸事似乎千头万绪。大伙儿都一脸严肃,许多人在埋头苦思。
这时杨士奇道:“此时,太子仍应以尽快登基为要,名正言顺方是正途。”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但具体要从何做起?事情总得有轻重缓急,昨夜商量的具体安排,因为今天出现意外,肯定不适用了。
谭清冷不丁嘀咕道:“汉王跑出皇宫后,会不会留在京师,等待时机?”
朱高炽看了谭清一眼,说道:“那样就好了。”
金忠也正色点头道:“汉王而今在云南势力极大,他的人都在云南,必定是想方设法先跑回老巢。”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宦官跑到正殿门口道:“有个军士在春和殿外面,说是奉了太子之命办差,要见太子和谭将军。”
谭清道:“是他们!”
朱高炽看着禀报的宦官,点了一下头。
不一会儿,一个军士便到了正殿门外。他近前来,抱拳执军礼沉声道:“禀太子殿下,密道出口在朝阳门外。小的们一路盘问军民,到了外城高桥门,守城的官军也说、看见了一男一女出城,其中男子身穿红色团龙袍。小的们便跑出城门去瞧,高桥门外面就有一片驻扎兵马的营房。汉王去军营了!”
“啊!”听到禀报,正殿里的人们顿时哗然,好些人都发出惊讶的声音。汉王真是个奇妙的人,做事总是让人意外。
朝阳门是京师的内城东门;高桥门是外城东部的城门。
京师原来是没有外城墙的,只有内城。外城墙修建于洪武二十三年,当时太祖认为北面的幕府山、南面的雨花台是京师的制高点;这两处地方可以放置火炮,露在城外对守军不利,所以太祖才又修建了外城。
密道显然是在修建皇城地基的时候、同时建造的,时间比外城墙更早。所以密道只通到朝阳门外,符合洪武初年的情况……此时发现密道,就暴露了一个问题:当年建文帝也应该是从密道跑的,建文帝只能跑出京师内城,他是怎么出外城的?彼时京师周围全是“靖难军”,早已把整座城都监视了。
不过,眼下没人顾得上理会旧事,摆在眼前的事儿是最紧急要命的!
谭清瞪眼道:“高桥门外那座军营,现在驻扎的便是从安南国回京的人马。汉王不会去调兵,想攻打京师罢?!”
金忠红着脸,转头对谭清道:“谭将军只是统领几千人的卫指挥使,你这个品级,想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谭清听罢竟然微微露出了期待的喜色……他可能理解错了金忠的话,以为自己现在的品级太低、需要升官。
看相的袁珙先挥了一下手,示意军士退下。等禀报事儿的军士走出正殿,袁珙上前把殿门关了,走回来说道:“太子,咱们得马上把圣上移到乾清宫。然后召纪纲进宫,并立刻将此事告知玄奘寺的道衍大师。”
昨夜事情紧急,道衍住在太平门外的寺庙里。道衍年纪大了,而今很少上朝。彼时早已关闭了城门,所以事情到现在为止,还没来得及告诉道衍大师。
袁珙把纪纲和道衍一起说出来,考虑的估计是奸谍和耳目。“靖难之役”后,道衍已经把很多以前的密探交给圣上,放到锦衣卫去了;但袁珙或许认为,道衍手里还有人。
就在这时,太子妃张氏轻声道:“妾身觉得,太子爷应抓住要紧的事,您最先做的,应该去坤宁宫。”
张氏一句话,朱高炽立刻转头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爱妃说得有道理。袁珙去玄奘寺,俺立刻去坤宁宫!”
张氏道:“妾身与太子爷一道去,不过一会儿您单独进宫见母后。”
……
高桥门军营。营地上、营房里的将士都是一片闲散,很多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朱高煦快步走进一间营房内,迎接他的一群武将文官不知所以然,都跟着他进来了。朱高煦找到了两身衣裳,又拿了一副锁子甲、以及一把雁翎刀。
他转头道:“召集弟兄们在营地上聚拢。东宫奸党弑君谋逆、残害宗室,把消息告诉大伙儿!”
营房里立刻就好像炸开了锅,喧哗议论声闹哄哄一片。
这时一个文官道:“汉王勿怪,此时没有兵部调令,咱们不能再妄动了。”
朱高煦转过身看着那文官:“我只叫大伙儿在营中,没叫你们出营。”
俩人一说话,屋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多人都默不吭声,有的目光闪烁看着别处,有的低着头想着甚么。
文官道:“军法就是军法,规矩就是规矩!汉王身份尊贵,更应以身示下。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