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陈郎中一身疲乏的回到家中。
陈父从隔间过来,道:“灶上还留着饭。”
“不吃了,”陈郎中回得有气无力。
“忙了一天,不吃怎么行,”陈父端了饭过来。
陈郎中不想拂了父亲意,便拿了筷子。
陈父坐在他对面,等他吃得差不过,便道:“那位夫人如何了?”
陈郎中抬眼。
陈父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撇开眼,道:“夫人胎动之时,城主正好在这儿。”
“当真?”
陈郎中眼睛瞬时一亮,道:“她可有说什么?”
“说什么?”
陈父瞪了儿子一眼。
那等夸人的话,只有旁人说,自家听的份,让他说,可说不出口。
陈郎中被斥了一下,只撇了撇嘴,见陈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顿时失望不已。
他耷拉下脑袋,喝羹。
陈父组织了会儿语言,低声道:“包娘子也去了?”
陈郎中闷闷答应了声。
陈父抬眼,见儿子头不抬眼不睁的,便跺了跺拐杖。
等儿子看过来,才道:“这两天,我也想了不少。包娘子那事,是我之前想左了。”
“这事,你,想怎样就怎样吧,”陈父眉眼沉沉的说完,便起身要走。
“阿耶,”陈郎中搁了调羹,转头看父亲。
陈父脚步顿了顿,道:“你岁数也不小了,便是我不说,自己也要知道抓紧。”
陈郎中嘴角越扩越大,他响亮的答应一声,眼睛亮的比屋里的烛火还亮。
陈父斜了眼儿子,回去自己屋里。
第二天一早,城门才一打开,陈郎中便往城外的庄子。
待到司空八郎儿子明哥儿洗三之时,陈郎中便来报喜及道谢。
得知陈父改变主意,柳福儿讶了下,便释然了。
接着便是筹措嫁妆等事。
包娘子当初是孤身随着柳福儿过来江陵,跟前除了个小丫头外,并没有什么亲近人。
成亲这等事宜最为繁琐,柳福儿当仁不让的把事接过来。
只是她甩手掌柜当惯了,真要管这些琐事,没多会儿就不耐烦了。
赤槿和管静便把事接过来。
只是管静出嫁日期即将要到,她自己也有好些绣活要做,于是大半事都落在赤槿身上。
未免赤槿束手束脚,柳福儿将权利彻底下放,并让老常尽可量的配合。
如此里外配合,加上柳福儿跟前的不少能人,没出两个月,就拼凑成足够世家娘子出嫁的标准。
很快,便是管静出嫁之时。
为表重视,山郡守一早花了重金,打造三层高的楼船,作为迎亲之用。
待到吉时,院外热闹不已。
管静泪水滂沱的拉着母亲孟氏的手,不肯松开。
孟氏忍着泪,殷殷叮咛,嫁去之后,要恪守妇道云云。
管静哽咽着,连连点头。
母女两一个说,一个听,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门外,老常家的已经来了三次。
显然是外面在催了。
柳福儿只得当这个恶人,拉了孟氏,道:“你这次过来,便别急着走,多住些日子。”
孟氏抹了眼角的泪,努力挤出点笑。
赤槿借着机会,示意全福夫人引管静出门。
柳福儿与孟氏跟在其后,一直来到门口。
山小郎一身喜服,斯文白净的脸上带着喜气,两眼晶亮的望着管静。
孟氏从见了山小郎就一直盯着不放。
心底里,她是相信柳福儿的,但身为母亲,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多看看,多听听,多了解一点。
花轿随着鼓乐之声,悠悠抬起。
青苗扶着轿边,凑到窗旁,低声道:“娘子,夫人让我与你说,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若那边真个过分,你也不必人。只要咱们有道理,她便给你撑腰,绝不让人欺辱你半点。”
管静嘴唇轻抿,低低嗯了声,眼眶瞬时泛红,一滴泪水从盖头底落下,打湿衣裙。
轿外,鼓乐欢快,百姓们围在周围,大声说着吉祥话。
孩童们绕在周围,跑着,跳着,闹着要喜钱。
司空八郎命小厮们把一早准备好的铜钱抬出来。
随着清脆的哗啦声,百姓们的欢呼,瞬时一浪高过一浪。
管静手抱苹果,听着外面的各种声音,渐渐的,她嘴角勾起,衣裙上,水渍却在一点点扩大。
迎亲队伍绕城两圈,才登上楼船。
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大船,孟氏满意点头。
她并不是贪图那一点富贵。
她只是觉得,山家既然肯花下这本钱,就说明重视女儿。
以后女儿在山家,起码不会被轻慢,妯娌和婆媳相处之时,女儿的腰杆也会硬气一点。
管大则是肃着张脸,嘴唇紧抿。
待到楼船远去,孟氏终于没能忍住,狠拍了他一记,道:“女儿出嫁,你摆出这个脸色给谁看?”
管大眉头依然不展,道:“那船很是不菲,也不知要花费多少民脂民膏。”
“那可是你亲家,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
管大睨她一眼,梗着脖子走了。
孟氏气得脸色泛青,嘴唇抖了半晌,却只能气得自己内伤。
柳福儿听到夫妻两人拌嘴,忙拉住孟氏,又笑与管大道:“放心,郡守这人很有分寸,便是加赋,也是在百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样,”管大眉头微松了些,“那就好。”
这世道,实在太乱。
他不求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