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与魔界毗邻,一年有四季,就有四季飘雪。天空是从不放晴的。昆仑山下用来招待客人的住处,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山庄。在这儿最好看的莫过于雪景,连招待客人的房屋,都显得冰白冰白的。
冰白色的茶盏,冰白色的座椅,冰白色的纱帐。然而并不让人觉出丧葬氛围,只有一种莫名冷意,跟昆仑世代传承的高傲的灵魂。
三个皆为门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围着一张冰白色的圆桌,静默得默契。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早已完成了喧闹的洗礼,言行举止成熟稳重得足以成为楷模。但这静默,又分明透着一丝丝难言的沉重,就好像等候宣判的罪犯。
唐欣荣是三个人当中最沉得住气的,从他眉目始终低垂,似睡非睡的模样,就可以看出来,他的心中对于即将进行的事情毫无负担。他出身天下第一道统,从三界格局固定、九大确立为霸主的时刻开始,道庭就是排名第一的道统。到了如今,传承不但不绝,反而愈渐兴旺,即便剑庭日益强大,跟道庭相比,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旁的不说,当世寰宇神仙——太虚上人李青彦,便是道庭的太上长老,那可是比神圣领域最高境界还要更上一层的存在,当世寥寥四个。
李青彦数百年前就已经威震三界,如今坐镇龙首山天涯海角,始终是奠定道庭地位的不可撼动的通天巨柱。
唐欣荣作为通天巨柱下直系传人,有着足够的底气,向这天下任何势力叫板。譬如说剑庭。
“老朱去了好些日,结果怎样,还不知道!”坐在唐欣荣左手边的是五行院执律长老项又山,他是五短身材,蓄着短须,气态森严的眉宇间,是一双宛如火炬般的法眼,仿佛所有罪行在这双法眼下都无所遁形。
“最迟今日就有结果。”唐欣荣眼皮也不抬地说。
梁朝元本来静默,神色忽然显出一丝迟疑,但终于又坚定了。“剑仙不肯见,多少有不愿掺合的意思,这对我们是极好的呀。只是昆仑传人,怕是个不小的麻烦。”
“难道我们还怕个黄毛丫头?”唐欣荣轻哼一声,透着不屑,但似乎不敢小觑,因为据说苏北客在他口
中的黄毛丫头仅有六岁的时候,就动用了冰月神针,谁也不知道,如今的黄毛丫头,究竟成长到了何等地步。
项又山伸手,想取个茶喝,发觉茶盏冷冰冰的,才用真元加热过不久,他皱了皱眉头,放弃了重新加热的打算,随口道:“据说鬼族大王子在她放开限制的时候,生生被吓走了。”
“这话是极可笑的!”唐欣荣淡淡说道,“私以为鬼族一个王子,还碰不到本长老的衣角。”
项又山眉头皱得更紧。他是个从不讨好别人的人,哪怕五行院很多地方都要依托着道庭,哪怕门中上至门主下至伙夫,都只恨没有巴结的机会,他还是不会去讨好唐欣荣,就绷着脸不肯讲话。
唐欣荣察觉到,觉着事情还有很多未定的地方,主动缓和气氛,笑呵呵道:“当然,大王子荒咬还是不同的,毕竟天辰榜排在前十的都算是怪物,同辈中鲜有敌手,隔了一个辈分,实在不能拿来做比较。”
“正是如此的。”梁朝元连忙打起圆场。
“唔!”项又山点了点头,算是解了这个结,也并不就变得话多。
又沉默一阵,三人不约而同对视,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五行院常驻人界的总执长老朱融大步踏进来,低声说了一句:“成了!”
唐欣荣霍然站起,目光像钩子一样盯住朱融的脸:“苏掌教怎么说?”
“我在种玉池打坐六个日夜他才见我,神情虽有鄙薄,但并无插手之意。”朱融有些兴奋地说。
这四个神圣领域走出去,任何一个都是威震八方的角色;但只因为苏北客的一个表现,就坏了默契,氛围很是热烈起来。
“他说‘我不管’。”朱融道。
唐欣荣原本是最沉着的,但此刻他却是最激动的:“他果真如此说?”一只拳头攥住,没有人可以夺走道庭未来掌教的光彩,没有人!
“是。”朱融无比肯定地道。
“抓人!”唐欣荣大手一挥。
四个大步走出,迎面走来一个小姑
娘。
“你是那个侍女?”唐欣荣意外地道。
“玥儿向四位长老爷爷问好。”玥儿甜甜地笑着。
“孽障!”项又山目露闪电。
“人家有燕十方的把柄哦。”玥儿还是甜甜笑着。
“哦?”唐欣荣拦住其余三个。
……
燕离坐在床头,眼皮忽一跳,皱了皱,呼出一口冰白气体,内视一番,不禁又闭上眼睛。心神一沉,入到源海,才觉少许安慰。源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由太白剑气组成的海水,如今已化成了剑宫,这既是在三界外,又是在天下之中,规模比外放大了数十倍不止,广阔不见边界,宛然狼神塔地宫。
最大的变化,还是神识。方圆数十丈的所到处,比肉眼还要清楚,称得上纤毫毕现,哪怕闭上眼睛,这些情景仍然可以在脑海中完美复现,自然,连同床边端着一碗热粥吹凉的美人,也显现得惟妙惟肖。
“普天之下,敢在我流木冰见身旁存思观想的人,燕兄可是头一个。”流木冰见无奈笑着,将热粥递给过去,“若非师尊已将神针重新种入我体内,现在说不定就引出了我的真名,虽然你是一等剑主,我可未必就会输给你。”
燕离睁开